太子既嫡且长风光无限,二殿下在卫后膝下长大,四皇子又是卫后亲生,三殿纵能相帮力也有限,何况原来杨家让她们做的,可比听皇后的话往上晋位要难得多了。
姐妹俩之间早在进宫之初就已经有了嫌隙,一个位高一个位低,只当时有杨家有杨云翘压着,此时再起纷争,姐妹二个就是坐在一处,也再不似原来那般同心同德。
卫善穿了一身大红嵌金边葫芦鸾凤穿花缎袄坐在卫敬容身边,头上戴着嵌红宝金凤大簪,眼睛扫过大小二宓,看见姐妹二人分开与人说话,分明同桌,一边一个互不挨着。
妹妹脸上喜色盈盈,方才祝酒下拜腰弯得极低,看来姑姑不是抬举这姐妹二人,而是只抬了小宓一个,正元帝听了清虚的话要节欲静心,也不再同召二人侍候,等到小宓的份位越升越高,姐妹两个也就不能坐在一处了。
因着冬雪催开了御园梅林中几十株老梅,这饮宴就设在素心阁上,阁中烧足了炭盆,大开着两边的窗户,垂着细绒帘挡风,阁中暖意融融,腊梅香气不时从飘进阁中。
这连片盛开的腊梅又是宫中一个吉兆,宫嫔们薄饮几杯,就都往花园赏花,各殿遣了宫人剪下梅枝插在胆瓶中抱回去。
宫人抱枝回来,阁里一时香味更盛,卫善看着便笑:“母亲不如剪几枝送到含元殿去,让父亲也闻闻着腊梅香气。”
无人时还叫卫敬容作姑姑,当着妃嫔内臣的面,卫善便顺着秦昭改了口,他肯自降身份迎娶公主,那她也肯在这宫里自认王妃。
卫敬容听了点头,搭着卫善的手站了起来,亲自往梅林中去,挑了开得最密花枝最粗的一株,让太监剪下来,插进大瓶里,两人抬着送到含元殿去。
跟着又冲太子妃招招手:“显儿媳妇也剪一枝罢。”
太子妃陪在卫敬容身边,眼睛却望着梅林深处,听见这句才回过神来,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挑了一枝小些的剪下来,送到东宫书房去,又吩咐膳所预备醒酒汤。
卫善顺着的她目光看过去,就见碧微站在腊梅树下,她因着守孝从来少穿艳色,除了孝之后嫁进东宫,当的又是妾,身上从来都是青绿湖兰,此时披了一件浅金色云雁纹的斗蓬,头上簪着一只明珠,身子微微一动,显出斗蓬里花色斑斓的鹿毛里衬,花树下更显风姿。
苏良媛身都有一件狐裘,但只她用的是鹿毛,卫善想到秦显爱射鹿,那块皮子怕是秦显送给她的,怪不得太子妃这样看她。
她仰脸去摘腊梅花,一朵朵扣钟也似,摘下来就塞在荷包里,松松摘了半袋子,这才拉起荷包口的缀珠,挂到腰上,她难得自东宫出来宴饮,也是难得有这样的情致。
秦显回朝,想必她心里是极高兴的,嘴角含着笑意,听见太子剪了腊梅,自己也挑了一枝,摘在红瓷瓶中,细细吩咐炊雪把这瓶梅花摆起来,后头要衬一幅冰纱帘子,取冰纱的雪意。
秦显昨日就回来了,云良媛依旧还在禁足,太子妃替她求过一回,卫敬容这回却没依她,不曾收回成命,只说待显儿回来再看,她既没有出来,那么秦显也是一个意思。
卫敬容送了腊梅去含元殿,隔得片刻,含元殿抬了两盆冬珊瑚两盆金橘,还有两盆暖洞里熏开的牡丹花,两盆红果两盆金果,牡丹又开得大朵,摆在素心阁中一时又多添几分喜意。
既是摆着看的,卫敬容便道:“这两盆金的一盆赏给徐淑妃,一盆摆到绮绣殿,这余下两盆红的一盆挪到我殿中,一盆剪枝分赐。”说完又多赏了宓才人一瓶梅花。
徐淑妃后妃之首独得一盆,绮绣殿符昭容才刚落胎,各人都无话说,只在听见宓才人独得一瓶梅花时侧脸看一看她。
小福子挨到卫善身边,给卫善送了个荷包来,说是晋王差他送来的,卫善伸手接过,捏一捏便笑了,里头圆滚滚的装着两个小金桔。
卫善把那两只金桔倒出来握在手里,从枝上摘了两朵将开未开腊梅装进荷包里,让小福子把荷包还送给秦昭:“让晋王少饮些酒,要是醉了我可不管他。”
小福子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回了秦昭说的三个字“不敢醉”,惹得席上人俱都笑起来,连卫敬容都笑一回。
阁中笑意未歇,太监宫奴又抬了几盆牡丹水仙来,牡丹俱是暖洞催开的,水仙是花房里养着的,摆在绿瓷盘里,开得正盛,与腊梅分不出哪一个更香来。
小太监说了一串吉祥话,牡丹是送给卫敬容的,一盆黄的一盆紫的是送给卫善的,余下一盆白牡丹一盆白水仙,都是送给姜良娣的。
阁中诸人的目光都看向太子妃,一时笑意凝住,卫善眉尖一蹙,送水仙也还罢了,碧微并不喜欢牡丹芍药,秦显自然也是知道的,怎么偏偏这时候要惹这样的事端,难道是云良媛的事叫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