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鲁人送走家小后,所有的壮年男子都留了下来,愿随姜武去解救其他鲁人。
姜武叫人挑出不足十岁的,不足常人肩高的小孩子,再将有病或有疾的都挑出来送走,剩下的愿意留下的,全都记成军藉,先发饷钱与粮食,再让他们报上家人或乡亲的姓名,等到了河谷以后,可减免税赋劳役,盖房子分地也都有好处可领。
徐茶更惊讶的看到这一套烦琐的事情在姜家军中竟然轻车熟路。不管是军中小吏还是鲁人都习以为常,不见慌乱与马虎,轻轻松松的就全都做完了。
之后新兵编入营中,也迅速熟悉起来。
等到吃饭时,煮熟的鼎食一飘出香味,新兵老兵都放松了下来,有人落泪,有人哼唱着鲁音,整个营地都变得祥和了。
徐茶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有这样的一支强兵,雄兵,何愁这天下不归于其手?
但更大的疑惑冒了出来。
——手握如此强军,姜武为何宁可伏于公主之下呢?
此军离开合山城,行出去不过十五里,就有另一城的人携礼前来赔罪,道情愿放出城中所掳鲁人,再加上重礼,只求姜将军息怒。
这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救回了被掳的鲁人。
再往前走,又遇上几拨被赶出城的鲁人。但紧接着就发生了有城为了防止被姜武找上门,竟然意图将掳来的鲁人全都杀掉,结果被鲁人反抗,最后打起来的事。
幸好姜武洒出去的探马发现了那座城起了火烟,出于趁火打劫的念头引了两支旗过去,正好救了拼死反抗的鲁人。
等探马回来后,姜武才命人过去。
城已毁于一旦。
姜武手下的士子们立刻挥毫泼墨,大书特书此城中之人的阴毒狠辣。衬着前几座城客客气气的把鲁人还回来的举动,更显得这座城的人死有余辜。
姜武见此城已毁,自然不能怪自家人打起来时总放火,杀起来太没有节制。再看鲁人个个伤重,死伤不小,更不能善罢甘休。
他让人去请距离此城最近的城中著姓来“主持公道”。
使者去了,那边的人死活不肯来,说自己病了,爹病了,儿子病了,弟弟病了,要祭祖了……理由花样百出。
姜武再三派使者出去,请人来“主持公道”。
没有一家敢应,甚至没有一家肯来接收这座城。
姜武“无奈”,只好留下两支军,再留下几个人,好歹整顿一下,不让这座城就此破败下去。
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一路行,鲁人的“义举”就一路传播。
姜武数次动武皆属“无奈”,挨打的城也纷纷把“鲁人有神武”这一传言送了出去,几乎没有一座城能有一敌之力。
后面的城自然再也没有以身试法的了。
等姜武到了江北腹中的定州,定州的池、农、尚、柴、温等几家摆下酬军酒,共同宴请姜武,以求和睦。
姜武赴宴前,徐茶特意来提醒他:此宴不善。
姜武谢过徐茶的提醒,道:“我早有准备。”
徐茶无形中倒是替定州的这几家提起了心。
但不知是不是定州几家本来就不和,还是他们真的没打算对姜武下手。宴罢归营后,姜武都没等来刺杀与偷袭。
叫徐茶都有点失望了。
然后这几家又分别宴请姜武,似乎有所求,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姜武收够了礼物,也觉得在这里浪费了太久的时间,还是告辞了。这几家又一路送出了几十里都不肯走,姜武索性都带上,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徐茶身为徐家子弟,自然就成了第一批被拜访的人。
定州这几家跟上来的人都不是庸才,个个都胸有丘壑。行路艰苦时,众人一起谈笑相和也是非常愉快的。
定州人也着意与徐茶等姜武的亲信中的世家子弟交好。
徐茶等着看好戏,结果发现这些定州人不管许出什么,姜武的亲信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动心的。
就是没有人来收买他!
徐茶都对从人说:“怎么没有人来找我呢?”
从人:“你姓徐。”
徐家人是好收买的吗?
徐家人就是坚贞不屈的活招牌!
徐茶没意思地撇嘴,嘀咕道:“怪不得公主给白哥取名贞儿……”
从人没忍住喷了笑。他头回听到这字号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听说“贞儿”时才懂。
姜武到江北时还是秋天,等他离开江北时,已经是春天了。
他走遍了江北一百三十余座大小城池,将所有鲁人全都送回了江南。哪怕是死在江北的,只要能寻到尸骨,也都送了回去。
之后,他没有在江北多加停留,于仲夏时节回到凤凰台。
此时,鲁人义军的所行所为从江北传回了江南。
姜武的名字也第一次被凤凰台上的人听闻。有人称他为虎将,有人称他为仁将或义将。这样行走千里只为救回同胞的义举,足以令他流芳百世。
姜姬在凤凰台上,让姜勇去传话。
“就说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她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