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淡淡道:“不必说一夜,一刻也足以发生许多事了。”
赵黼被她几句言语,刺得心里不安,虽然太子府的人手都是他训练出来的精锐,然而毕竟人命关天,何况他夤夜不归,只怕晏王又要担忧,倘若还不放心亲出来找寻,再由此生事,岂不是罪大恶极?
赵黼转念中,心复又跳乱,便磨牙咬齿地说道:“可恨。平白又生事。”
云鬟便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挪开,轻声道:“不必多说,且快去是要紧的。”
赵黼重重地叹了声,却又扑上来,不由分说吻住嘴唇。
正云鬟以为他真的忘乎所以之时,赵黼却又放开,只道:“那我安置妥当,改日……再来……”
窗外仍有冷风呼啸而过,新添的炭火发出轻微噼啪声响。
帐子里,两个人低低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却听云鬟静静说道:“切记不必过于慌张,诸事留心,如今,更是一点错也不能出的时候。”
赵黼因一向深深爱慕,格外贪恋跟她难得的相处时光,故而情难自禁,又因是这个年纪了,冲动起来,自是欲大于理智。
然而此刻听了云鬟这句叮嘱,那躁动之意却慢慢敛退,手捧着她的脸,道:“有你这句话,我今夜便没白来……你放心……”
底下的话他并没再说出来,只是凑过去,重重地在额头上亲了口:“好阿鬟,我先去了。”
赵黼去后,云鬟却久久再不能睡,被他混闹了一场,帐子里仿佛都有他留下的气息,格外明显。
本想叫晓晴起来,撒两把甜香冲一冲,又怕反而让她疑心,只得暗自忍着罢了。
又想到他方才做出的那些光景,竟让她也想起前世……越发睡不着了。
云鬟本自性淡,偏偏遇上赵黼那样火性的人,被他厮缠了一世,所留下的尽是可惧可畏。
想到将来终有一日无法避过,心也都乱了,昔日今朝,种种都涌到眼前。
辗转反侧之时,忽地复想起一个人来。
那就是沈舒窈。
虽然今生赵黼拒娶沈舒窈,可是……没来由沈舒窈竟会嫁给静王。
以沈相的眼神,自然是看好静王的,故而前世才把嫡亲的沈妙英嫁过去。
如何今生静王妃却变成了沈舒窈?
云鬟不觉凝神:沈相不至于变了眼神,沈妙英跟静王也并无变动,思来想去,变化的只沈舒窈一人。
故而此事的契机,多半便是因赵黼拒婚开始,沈舒窈嫁不成赵黼,故而才归了静王。
先前云鬟虽一直跟沈舒窈都淡淡地,但心底却也是知道她的。
正如赵黼先前所言:这些京内贵女,每个人有一万个心机,是她所不能比的。
沈妙英虽也聪慧,但跟沈舒窈相比,却也差上许多。
倘若沈舒窈从中行事,以她的能耐,左右沈妙英的亲事,亦可有之。
云鬟思来想去,不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本是想压下跟赵黼的种种,但一想到沈舒窈跟静王爷,心中却又仿佛有光影闪烁,隔着一层薄薄地花帘纸,希微晃动。
如此又过数日,越发近年下了,再过个三五天,衙门歇工,各放年休。
柯宪的身子也已恢复,每日同云鬟来回刑部,同理公事。
而在年休之前,刑部之中,也接连发生了几件大大小小的事。
第一件头等大事,便是白樘从刑部侍郎,被正式擢升为尚书,这本是众望所归、也都心照不宣的,但当旨意真正下来那一日,刑部上下仍是欢天喜地了一番,这在通常都是肃然清寒的部里却是极少见。
在这件大事之下的另一件小事,却是跟云鬟相关的,却竟是升为正六品的刑部主事,却是补了先前齐主事的缺。
至于这第三件事,则是周天水从外地回来了,因许久不见,自然更有一番喜欢情形。
此日,云鬟把几份案册递给书吏,抬头时候,忽地见一人立在门口,着一身军服,眼神锐利,下颌的胡茬,透着微青之色,正是张振。
云鬟起身:“张都司何时来到?”
张振打量着她:“才来,你可在忙么?”
张振是斥候出身,眼神何其厉害,纵然被人打量对云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可被这样的人照面儿细看,仍是不自在的很。
云鬟便道:“尚可。都司可是有事?”
张振进门来,四处打量了会儿:“无事,只是来看看你,听闻你高升了,还未当面相贺过呢。”
云鬟离他有一丈之遥,陪站着:“多谢。”
张振见她无喜无怒,面色如水,气质清冷,却有种雌雄莫辨之意,若非他亲眼所见,又向来相信自己的心性眼力,必然会当那一日陪赵黼去将军府的“丫头”,是他错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