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陆老爷子病倒,三房太太都没有到医院来,一是她们年纪也不轻了,经不起来回奔波,医院里有小辈们守着也就够了,二是现在外面都在揣测陆老爷子的病情,如果连大太太她们也过来,那无疑坐实了外界的猜测,再说三太太现在已经病倒了,家里有两个病人,实在没有必要再添一个了。
“是吗?”陆冯淑仪狐疑。
陆震云也很奇怪,不过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妹妹,“那你们快回去吧,说不定妈有什么事交代你们。”
听他这么说,陆冯淑仪倒也不好再反对了。
陆锦卿跟丈夫快步走出医院,却不是去停车场开车回陆家大宅,而是来到外面的花园。
“怎么样,你那边有消息了?”陆锦卿问。
刘华扬点点头,“当时老爷子立遗嘱的时候,有宋、刘两位律师从旁见证,不过主要负责的还是宋律师。”
这件事陆锦卿是知道的,宋、刘两人都是老爷子的私人律师,最近一段时间频频出入陆家大宅,是个人都能猜到跟遗嘱有关,基于职业道德,他们是不能跟其他人透露遗嘱内容的,但这只是一种无形的舒服,只要被透露的人不往外说,自然谁也不会知道。
“那怎么样,遗嘱上面怎么说?”她迫不及待地问。
刘华扬道:“听刘律师说,老爷子指定了三个遗产执行人。”
“谁!”
“陆震云,陆宇,陆衡。”
陆锦卿先是一惊,随即震怒不已:“怎么是他们!大哥也就算了,为什么居然会有二房和三房的人!”
作为丈夫,刘华扬很能理解她此刻的愤怒,因为他的心情也是差不多的,只不过站在陆家女婿的立场上,他没什么资格表示出来而已。
要说当年他跟陆锦卿,也曾经是自由恋爱,因为刘华扬家世不咋的,还被陆老爷子反对过,奈何陆锦卿执意要下嫁,老爷子也就听之任之了,后来刘华扬进了陆氏工作,一直跟在妻子后面,俨然成了附庸和影子一样的人物,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在陆家是没什么发言权的,要想做什么,只能通过陆锦卿。
陆锦卿气得咬牙切齿:“这么说,老爷子肯定留了不少东西给他们了?到底是怎么分配的!”
刘华扬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和我说,老爷子可能打算把大权交给陆宇。”
要不是老爷子是自己父亲,陆锦卿这会儿就直接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了,饶是如此,她也已经暴跳如雷:“死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我妈才是他的原配,我大哥才是长子,他居然就把所有东西留给那个贱人生的!凭什么!凭什么!”
时值正午,花园里没什么人,要不然陆锦卿这番举动,估计会引来围观。
刘华扬明知道她的性情,却还故意劝道:“你也别生气了,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他肯定还是会留点钱给你的!”
“谁稀罕那点破钱,陆氏那么大一副身家,他随便给点东西就想打发我们了,当我是叫花子吗!”在丈夫面前,陆锦卿毫不顾忌地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妇形象。“这些年我们帮陆氏做牛做马,立下多少功劳,结果呢,全部拱手送人了!”
刘华扬附和道:“可不是吗,估计妈和大哥知道了也得气个半死吧!”
陆锦卿不屑冷笑:“我那大哥就是个没用的,要不然会让老头子这么干?”
刘华扬试探地问:“锦卿,那现在怎么办?”
陆锦卿没好气:“我怎么知道!”
老头子现在还在抢救,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两说,万一活不过来了,遗嘱就得公布,要是像刘律师说的那样,那就大势已去了,二房的人得了陆氏,肯定会要求分家,到时候就算他们还姓陆,谁还记得他们就是港城陆家的长房?港城上流社会还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吗?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刘华扬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陆锦卿看向他。
刘华扬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陆锦卿听得目瞪口呆,第一次浮现出迟疑的表情,“这不行!风险太大了,一个不好,会构成犯罪的……”
刘华扬没所谓地摊手:“反正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到时候你把主意跟妈和大哥一说,他们肯定也会心动,只要我们联合起来,还怕斗不过二房?至于陆衡那个败家子就不用管他了,他就一个人,能干什么事?”
陆锦卿没有回答,脸上却有点心动。
刘华扬再接再厉:“锦卿,就算不为我们自己打算,也要为阿航跟阿玥打算啊,再说了,当年华家争财产,不也用的这个办法,最后四房还打赢了官司呢,你看现在四房的人多风光,再看看当年的华家大房,现在都沦落到跟那些中产阶级差不多了!”
陆锦卿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定:“我们先把方案定好,然后我去给妈说,让她去说服我大哥!”
刘华扬露出笑容,拉住她的手,“没错,你大嫂那么爱钱,到时候再给你哥吹吹风,就什么事都成了!”
陆衡的脑子一片空白。
从上次陆老爷子突发脑溢血之后,医生就郑重地跟陆家人说,老爷子病情不轻,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这种病可大可小,如果养得好,还是可以延年益寿的,所以陆衡虽然知道,也没有就此把老爷子当成垂危病人,再说老人家精神好得很,上回把他留在港城足足训了半年,骂人的那股精气神堪称老当益壮,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
在陆衡接到陆宇的电话,听他说“老爷子出事了,你赶紧回来吧”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他订了最快的一班机票,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坐上飞机,可万万没有想到,在飞了几个小时之后,刚下飞机,就接到一个他绝对不想听的噩耗:老爷子抢救无效,刚刚走了。
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陆衡以前吊儿郎当,纨绔败家,老爷子很是看他不上,他也跟老爷子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了面就是挨骂,直到那次生日宴祖孙长谈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老爷子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他,对他的关心,不比对其他孙辈少。
爱之深,责之切,这个道理,他是在认识了桑盈之后,才渐渐体会到的。在那之前,他的人生好像就是灯红酒绿,饮食男女,除此之外,别无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