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大家就是在门口说的话,没有可以遮掩,这里头的沈浩定然是听得个一清二楚的。
外头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柳小桃径直走到沈浩的案台前,两手一撑,“说说吧,你把宋长歌弄哪去了?”
沈浩头也不抬,握笔的手反而是放松下来,只是搭在中指和无名指间,来了一句,“和我没关系。”
“难不成和我有关系?”柳小桃使坏,蹭地握住沈浩手里的笔杆子,偏着头问道。
沈浩甩了甩头,继而满脸真诚地抬起头来,“也许你真的猜对了。”
“什……什么?”柳小桃立马就是结巴了起来,天地良心,自己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百姓啊。
见着柳小桃的慌张样,沈浩却是笑得十分不羁,“我骗你的。”
柳小桃嘴一撅,就是装作要捶沈浩的胸膛,却反是被沈浩一拉,稳当当的,就是落在了沈浩的大腿上,柳小桃下意识地攀上沈浩的腰,膀大腰圆的贵公子自己见过,可是像沈浩腰身这般有力,身材这般均匀,肌肉这般发达的小侯爷,真还是十分难得的。
“动起手来,你可是没便宜占的,”沈浩一脸的促狭,这模样,真是像极了那街头调戏良家妇女的少爷们,柳小桃脸蹭蹭地又是红起来,又听得沈浩凑在自己耳边又是一句,“不过,美人计你还是勉强可以试一试。”
说罢,就是朝着柳小桃的脸颊重重的一吻。
柳小桃看着沈浩开心得似那街头王二傻一般,皱皱眉,“你还笑得出来,一个大活人都没了,要是万一出了事,你哪什么来赔那宋老头?”
“宋长歌?出事?哼!”沈浩的手早就是不老实地摸上了柳小桃的腰带,抱着美人袅袅细腰,怎能不让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平日看着你挺机灵的,今个怎么了?脑子进烤鸭了?”
“你给我进个试试。”柳小桃张牙舞爪地抓着沈浩的衣领,看似要吃了沈浩一般,可力道,却是温柔轻巧得很。
沈浩单单只用一只手,就是控住了这闹腾的小兽,倾身一笑,“你觉得,清风的武艺怎么样?”
“不错啊。”
“那宋长歌的呢?”沈浩再问。
柳小桃才是一头雾水,这一下,却是懂了个透彻,宋家与别家不同,大儒之家,讲究的是书香门第,女子五岁请先生,八岁学女工,十二岁就开始绣自己的嫁衣了,可像宋家这样的儿女呢,是要在娘肚子就会操刀子的,宋家上下,就连这扫地大婶,见多了,也会撸.着扫帚来两招,更何况,这宋家的嫡出小姐宋长歌,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宋长歌会武艺?”柳小桃还是有些惊讶,“我居然都没看出来。”
沈浩抽了抽柳小桃的鼻尖尖,笑道,“你要是都能看出来,那宋长歌岂不是太失败了?”
“可这世人都只传这宋长歌才貌双全,丝毫没有提到她有武艺傍身的事啊。”柳小桃晃了晃脑袋,企图抽丝剥茧,却还是一团乱麻。
“别人没提,不代表没有,”沈浩索性合上案台上的公文,两只大手将柳小桃抱了个严严实实的,“宋长歌,练的是气宗,讲究的不是出手的快和准,专注的,是修身养气,以柔克刚,人与气,合二为一,若不是高手,是看不出来的。”
“哇,”柳小桃使劲地拍着手,赞美道,“那高手你走前记得把后院的柴劈了。”
案台上的烛火闪烁着,带着暧昧的昏黄似缎子一般铺满了这一方天地,映着柳小桃浅浅的梨涡,还有那不怀好意的笑,明褒暗贬,就是为了报复那口舌之快,这样的柳小桃,是让人着迷的,也是,让人十分头痛的。
沈浩扶额,老实道,“高手二字我可是当不上,只是,那日我一试探,便是试探出来了。”
沈浩话语刚落,柳小桃眼前就是浮现出那日自己一脚踹开大门,本以为是满屋的风流春色,却只看到宋长歌楚楚可怜地倒在地上的样子,蓦然懂了,原来,这沈浩还是留了这么一手。
莫名的,有些佩服起来,莫名的,又是有些黯然。
“我还以为,莫白说的是真的呢。”柳小桃小声咕哝着。
“什么?”
柳小桃昂着头,“说一般女人都近不了你的身,奇怪的是,我可以。”不过是个小事,可却让柳小桃高兴了好几个晚上,为什么?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至少,是证明了自己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是独一无二的。
“原来,是这个,”沈浩笑着,嘴唇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他说的,也不全是假的。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是极其厌恶女人的,除了十四姐姐和……和林琅,过去的二十年,我对女人,都只是避之不及而已,能让我主动去靠近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情话说了满怀,柳小桃欣然地一笑,主动搂上沈浩的脖子,低语一句,“恩,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只有我一个。”
宋长歌的事,就此告了一个断落,沈浩派出去的那十几个找人的仆人,不过也都是些平日在侯府端东西抡扫帚的普通下人,其中,还有一个跛子,两个聋子,三个哑巴,都是老夫人看着人家可怜,收留进府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沈浩,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费心思去找,只不过是要去做做样子,也好给外人一个交代,至于宋长歌此番表面被掳走的架势,暗地里做些什么,目的是什么,总是让人怀疑的。
直到三天后的夜里,伴随着柳小桃早已睡熟的沉沉呼吸声,沈浩的案台上还摊着封地各处来的公文。
今个天暖,开了窗,谁料一阵冷风吹过,吹得这案台上书页乱翻,沈浩怕冻着了柳小桃,连忙起身去关,再回来,就发现这案台右上角一本兵法恰好翻开,那一页恰好是……
“调虎离山?”沈浩蹙眉默念,忽而,懂了。
072丢你入水
第二天,就是和孟头儿约好的日子,也是这河伯祭祀的日子。
一大早,就是出了大太阳,不出不透着一股春天要来的了气势,可这渔村的气氛,却是阴阴沉沉的,一副刚死了人的衰败,
说到底,其实这河伯祭祀和办丧事没什么区别,将一个不过五岁大的孩子送上装满铜钱和烤禽的牛车,再送上不足方圆的蓬船,岸上满脸涂着彩画的黑袍人唱着各种咿咿呀呀的咒语,跳着蛤蟆跳水似的舞蹈,将蓬船送入水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随江波而去。
洞庭湖是活水,南有湘江注入,水流湍急,北涌荆江大河,更是波涛汹涌,莫说是一个简单的蓬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算是换了那载货的大船,也是要千般小心的。
沈浩和柳小桃赶到的时候,恰好是那三两个大汉从王寡妇怀里硬生生地把狗儿拽出来的时候。
“住手!”沈浩大声喊出了一句戏本子里英雄出场的专用台词。
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才是一愣,王寡妇就是连忙夺了狗儿在怀里。
“哎呀,你们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祭祀,怎么停了?这误了时辰可不好啊。”人群里,一个精瘦的汉子就是劈着扇子杀了出来,对着一身衣冠楚楚的沈浩,猛地一愣,又是连忙作揖行礼。
这人,柳小桃认得,是那衙门里的曹师爷,自己还和他辩过呢,这曹师爷果然是那知县大人的忠实走狗,什么事都是敢为人先,替着那知县大人上传下达,奔劳卖命。
沈浩儒雅地一笑,“没什么,听说渔村今天有热闹看,来看看热闹。”
沈浩负责应付这官场子上的事,柳小桃则是抬头看了看那站在高高祭台上的所谓的巫师,这祭台明显是匆忙搭成的,简单的圆木上还带着没有刨干净的木渣,可是,条件再艰苦也没有影响这祭台上的巫师一身黑袍临风耍帅。
这巫师,是个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轮廓分明的脸庞被晨曦勾勒出一圈金边,眉目欣然,单看侧面,只觉得,美得有些妖艳,而正面,却是一脸的浩然正气,仿佛这要坐到蓬船里,葬身河底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