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如此,叶城想到年幼时看鬼片里讲的那些红衣厉鬼。
前方,安隅跨步过去,站在唐思和身旁,警戒线之内,警察带着白手套正在勘察现场。
身旁,唐思和见她来,侧眸望了眼。
见她头发正湿哒哒的滴着水,眉头拧了拧。
“头发怎么没吹干就出来了?”他低声问。
而安隅呢?
视线落在邓英身上,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无言。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缩紧。
紧紧盯着邓英,好似要从她的尸体中看出什么来。
猛然,一直宽厚的大掌挡住她的视线,唐思和知道,磨山的人会跟着一起来,于是向后望了望,见叶城,抬手招呼。
将安隅往他那方推了推:“带她去车上把头发擦干了再说。”
天寒地冻的,叶城想,若是自家先生看见了,怕不得心疼死。
十一月底的首都,往年该下雪了,但今年的雪来的较晚。
夜间寒风呼啸着,近乎零下的温度,饶是谁顶着一头湿发出来都会被吹的瑟瑟发抖,可安隅呢?
她不知是惊骇住了,还是比别人更加抗冻些。
车上,叶城从后备箱取出毛巾递给她,安隅接过,靠在座椅上缓慢的擦着头发,思绪却完全不在这边。
这夜的街头,异常寒凉。
寒凉的叶城即便将暖气开到最大,也抵不住那些阴测测的寒风。
良久之后,警察勘察完现场,法医过来,这些人长期与唐思和接触的人,自也是相熟的很。
安隅在出去时,只见法官将邓英手中一张卡片取下来,递给唐思和,安隅欲要伸手接过,却被唐思和拦住。
“借个手套,”他开口,朝法医道。
后者偶从口袋里掏了幅手套递给他。
他极其利落的套上,伸手打开卡片。
【生而为人斗不过你?若化成厉鬼呢?】
唰、手中东西不翼而飞。
安隅望过去,只见唐思和将卡片捏在掌心,大有一副不给她看的架势。
她看见了吗?
看见了。
生而为人斗不过她,化成厉鬼?
思及此,安隅笑了,那笑啊,猖狂至极。
在这黑夜中,比邓英的死更未令人瑟瑟发抖。
她冷酷开腔,面上端的是无尽怒意,那阴森的话语好似来自九天之外:“我连人都不怕,还怕鬼?”
阴风吹过,让街道上的树枝左右摇晃,安隅一头长发在这夜风中被吹得飘忽不定。
这夜、法医正在忙绿,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她回首望去,温平带领警卫跨大步而来,站定,毕恭毕敬的道了句四少夫人。
而后侧眸望了眼身后人员。
这夜,街头的一场自杀案件本该是轰动的全城的,可没有。
她到底是低估了天家人的手段,温平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利用职务之便扩大警戒线。
让周围的人探不到究竟,再快速清理现场。
在某一瞬间,安隅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明智的。
最起码,此事若是不让天家来解决,会多许多麻烦。
刺骨的寒风吹过来,像针一样扎进心灵深处,唐思和一直在跟法医交涉,而温平,在同警察言语什么。
安隅呢?
她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该了白布的尸体上,眼眸中的怒意似是恨不得能将这有一切都窥探到底。
温平自上次听闻徐启政对于安隅的评价之后,在见这人都会无形之中多几分打量。
这日,亦是如此,当他的打量,止在了这人满面阴沉之下。
暮色深沉的夜晚,刺骨寒风带起她的发丝,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在身,将她纤瘦的身材更是展露无疑。
暖黄的路灯落在她粉黛未施的脸面上,让其面色更是多了份惨白。
唐思和正与人交代之际,似是想起什么,转身朝安隅而去,话语淡淡道:“让叶城先送你回去。”
“无碍,”她拒绝。
唐思和沉了片刻,抿了抿唇,似是在思忖用何种话语开口。
良久之后,只听他道:“眼下不是逞能的时候,邓英死的地方不是别的,是我们的事务所,乘着今晚,想想怎么将此事翻篇,我让陈宇过来了,回吧!”
前面的数句话都是解释,唯有最后一句,是无奈的叹息。
凌晨三点,安隅转身离开,事务所门前也彻底清理感情。
她归磨山时,徐黛还未睡。
靠在沙发上等她。
见如此,安隅那颗被寒风吹透了的心突然之间温暖了大半。
心底的柔软之处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她刻意放轻脚步进去,伸手缓缓拍醒徐黛,那人惊醒,见是安隅,面上欣喜之色毫不掩饰。
“太太。”
“更深露重,进屋睡吧!”安隅开口阻了她的话语,
此时的她听不得其余的话。
听多了,心里会难受。
人生行至二十三年,她逼得人家在她跟前死不瞑目之时都是下定了狠心绝不后悔的。
她好不容易逼着自己心狠手辣起来。
又怎能在这个寒冷至极的归家之夜听那些温情的关心之语呢?
不能听、不能听。
听多了,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十足十的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徐黛起身,抓着她的手腕一边拍着一边念念有词。
安隅凌晨夺门而出那一幕,可见是将这个中年管家吓坏了。
她鼻尖一酸,拍了拍徐黛的手背,未在言语,步伐急切迈步而上。
她一个杀人犯,怎配得上旁人这般温情对待?
旁人越是对她温情相待,掏出真心给她。
她变越是害怕。
越是恐惧。
越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一切。
她下定决心去做一个坏人的时候,便害怕得到旁人的好。
那样,更彰显的她的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