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徐绍寒给周让去了通电话,听闻那侧的话语,这人脸面上的阴寒简直赛过屋外寒冬腊月。
周让今日这话,说的有水平,他说:“太太跟徐总打起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总结了他看到的景象。
也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这日,徐绍寒电梯都没坐,直接从消防通道奔下去,那急切的步伐足以彰显他此时的交集。
走廊里,是陈宇与周让宋棠三人。
他去时,阴冷的视线狠狠的从三人脸面上扫过去。
那阴孑的目光如同带着冰刀子似的。
猛然伸手,推门而入,乍一入目,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猛然一顿,那满地的玻璃渣,匍匐在地的徐子矜,指尖鲜血淋漓的安隅,成了他眼前的独景。
2007年十二月初,徐绍寒未曾想过有一天会撞见如此景象。
他的妻子坐在沙发上,修长白净的指尖被鲜血染红,而他的“姐姐”发丝凌乱匍匐在地,小腿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溢出来。
染红了脚边地毯。
一时间,这人的话语止在了喉间。
此时的徐先生知晓,眼前,等待他的不是两个伤患,而是他人生的选择。
徐子矜、安隅。
这二人无论他往哪一方去,得到,便意味着失去。
这年,寒冬腊月里的天气阴寒的骇人,天气预报告知下周会有雨雪天,以至于今日,即便是艳阳高照,也是阴冷的。
善恶仅在一瞬之间。
人生往往在一秒之间发生改变。
这日的徐绍寒在台面上是意气风发的商场大亨,可在这间包厢里,他是人间惆怅客。
男人脚尖微动,向前两步,却停在了原地。
数秒之前,安隅说:“你说说,若徐绍寒来,你我之间,他会选谁?”
这话,她是问徐子矜的,可也是在问自己。
在徐绍寒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下,安隅哪里敢给自己确定的答案?
今日,她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觉得呢?”徐子矜冷笑反问。
安隅闻言,笑了笑:“试试好了,”说着、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握在掌心,一秒之间,那鲜血顺延而下。
徐子矜见此,瞠目结舌。
似是未曾想到安隅竟还会如此狠,狠到对自己下手。
她恍惚想起外人对她的评价。
眼前,徐绍寒看着二人,落在身旁的手缓缓紧了紧。
安隅抬眸望向这人,仰视他。
她想,如果这一次,徐绍寒选择了徐子矜,那么她此生,不要这人也罢。
但同时,她又想,如果徐绍寒选择了自己,前程过往悉数推翻,他还是她的丈夫,她还是他的妻子。
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变本加厉。
屋子内,空气异常逼仄。
周让紧随其后,迈步而来伸手欲要扶起徐子矜,却被人伸手推开。
她将目光落在徐绍寒身上,忍着身上的疼痛,话语轻颤:“你说过,要护我余生的。”
她望着徐绍寒,好似在望着一个救命者。
好似徐绍寒是能救她上岸的浮萍。
安隅闻言,稍有震惊、冰冷的视线从徐子矜身上缓缓扫到徐绍寒身上。
护她余生?
他有几个余生?可以分给两个女人。
而徐绍寒视线与之相对,心疼、焦急,隐忍、悔恨,以及那丝丝的哀求。
“先去医院吧!”周让见屋内气息逼仄,深知此时总得有一人走。
徐绍寒与安隅是合法夫妻,而徐子矜不过是有着私心想要插手旁人生活的第三者,所以此时,谁离开,已经是一目了然。
三个人的戏,总该有人先离场。
他伸手穿过徐子矜的腰下,准备将人抱起。
“送徐总去医院,”这冰冷无情的话语,是对周让说的。
徐绍寒身形未动,目光依旧落在安隅身上。
仅是一秒之间,这人做出的决定,何其好啊?
眼下,这场战争谁输谁赢已是一目了然,留下徐子矜,并不见得是件好事,他此时能做的,便是将人送走。
送走、亦是保护。
“徐绍寒,”徐子矜激烈开口,望了眼自己早已被染红的丝袜,冷声笑道:“我此生最不该的事情是年幼无知信了你的欺骗。”
“送走,”他开口,话语生冷霸道,没有任何缓转的余地。
看似强硬霸道,实则内心,瘾有私情。
周让后背冷汗涔涔伸手将徐子矜抱起来,欲要离去,行至门口,只听她咆哮道:“你想在加一条人命吗?”
这话,如同一颗原子弹直接落在徐绍寒身旁,将他炸的头脑不清。
威慑力太过广泛。
直至徐子矜的抽泣声渐渐消失不见,徐绍寒踩着玻璃碎片朝安隅而去,伸手,从兜里掏出手帕,摁住她掌心。
这人,低垂视线望着她的伤口,没有一句言语。
他不打算询问。
只因,问了,伤感情。
这日,这个身家万贯,高高在上的男人屈膝蹲在自家爱人跟前,摁着她掌心的伤口。
良久之后,当安隅以为他会沉默到底时,这人到了如此一句话:“不该伤自己。”
闻言,她猝然失笑,话语中带着淡淡凉薄;“我怕我在你心里分量不够重,不足以让你选我。”
这话,是嘲讽的。
徐绍寒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带着无限哀伤。
四目相对,安隅的嘲讽,与他那淡淡的悲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先生说:“安安,用如此方法来测验我对你的爱,无疑是残忍的。”
“你一再的包庇他人算计我,岂不是更残忍?”
“我有苦衷,”他开口,算是解释。
她未言,只是冷冷的淡淡的看着他。
“你的苦衷就是让我受尽委屈?”她望着她,指尖轻颤,眉眼间带着寒凉。
只听这人在道,“安安-------。”
“你急切的想将她送走是为何?恩?”她问,徐绍寒的话语,她丝毫未曾听进去。
“收拾归收拾,不能出人命。”
“是不能出人命还是不想让她受伤害?”这话,微微高扬。
她望着徐绍寒,森冷的眉眼中带着窥探与审视。
“安安、徐子矜不能死。”
“为何不能能死?”
“她是家人。”
“她从未将我当成家人对待过,倘若她是杀人犯,徐绍寒你便是在纵容她犯罪。”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早已令安隅内心阴火难耐,不过是一忍再忍罢了,可忍归忍,并不代表她没脾气。
徐绍寒明面上看似留下来,选择了她,可实际上,他在用实际行动护着徐子矜,他今日,若真是全心全意的站在自己这旁,便不会去管徐子矜的死活,可他没有。
徐绍寒是聪明的,聪明的做出了这么一个掩人耳目的选择,可他忘记了,他面临的对象,是安隅。
这个自幼在嫌弃中长大的女孩子,比旁人更能知晓真心与假意的区别。
这或许是一句极其艰难的话语,以至与徐绍寒说出来时,是颤栗的,艰难的。
2007年十二月初,婚姻行至半年之久,安隅听过最残忍的一句话大抵是徐先生今日这声带着哀伤的声响。
他淡淡的话语中,透露着太多阴暗的情绪与难掩的哀伤。
那些阴暗与哀伤好似一把利刃狠狠的戳进了安隅的胸膛。
令她痛的不能喘息。
她伸手。
缓缓将掌心从他的手帕中抽离开来。
笑望她,但笑意不急眼底。
那湿漉漉的眼眶中滴啊这隐忍的痛意。
她稳了稳情绪,才颤栗问道:“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包庇她的原因?”
徐绍寒未言。
那紧抿唇的姿态彰显了一切。
她再问,话语隐忍颤栗:“你说你要护她余生?你有几个余生可以分享给别人的?”
“你说啊!”这是一声咆哮。
充斥着整个包厢,桌上的美味佳肴此时早已清冷一片,徐绍寒依旧单膝跪在安隅身前,那沉默不言的姿态让安隅恨不得能上手撕了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