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福和春来都是一愣,小姐竟然还笑了,完了完了,一定是受到的打击太严重了。不过她们也从未见过小姐这样的笑容,凶狠狠的还带着一丝挑战,一丝不服气,一丝倔强!
这还是咱们以前的那个柔弱娇怯,不堪风雨折磨的小姐么?
常笑携着瓶儿等人在广济寺之中转了小半天的时间,到了中午,便步出广济寺,寺中其实也有斋饭,但常笑的肚子吃不了没有荤腥的饭食,消化不了蔬菜,是以坐上马车走了一刻钟,找到一家较大的酒楼便登楼寻了一个雅静的位置吃饭。
常笑这边规矩不算太大,要了两桌酒菜,王贵和林管事和常笑一桌,剩下的则一桌,这种桌面上,瓶儿也好、常有常福等人也好,是上不得的,不能坏了上下尊卑的规矩。常笑或许不在乎,但林管事和王贵是在乎的。
林管事和王贵现在就算是专门负责常笑的安全了,只要出了常府,他们两个就必然跟随着。
三人都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吃肉,喝酒。有都有几下武艺手段,是以三人坐在桌边从不寂寞,便边说边谈,有时还用筷子比划几下,也算是一件快事。
常笑对于他们两个基本上不怎么摆谱,没什么规矩,这是因为林管事也好王贵也罢,都是懂规矩的,你不给他们设规矩,他们也知道遵守规矩,不会逾矩,要是不懂规矩的常笑就得摆出点模样来了,不会这么亲切。
三人吃吃谈谈,林管事和王贵都是经历过风浪的,在这个世界的见识远胜于常笑,而且常笑的实际岁数和他们相仿,言谈起来更是亲近一些。
此时不远之处的一张宽大的方桌上坐着一个肉山一般的大胖子,还有一个面色阴沉的独臂男子,另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略微瘦削的文士。
这三人其中两个都带着帽子,衣着虽然与常人无异,但一看模样便知道他们非是中原之人,那文士却是一副典型的中人格局,三人对坐吃饭,桌上酒肉丰盛,但三人却并未怎么动筷。
若是陈卓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那独臂、下巴上有颗痣,痣上有三根黄毛的家伙就是德吉,将吴叔的神魂收进灌顶壶之中的家伙。他这只胳膊还是吴叔濒死之时用道衍神光卸掉的。
在德吉旁边坐着的大胖子正是歇巴,当日他们查知活佛被天逞的人带走,便和德吉分开,一路追赶到京师附近,终于追上了天逞的人,他们想要将活佛救出,哪知道天逞的人调动了军队,五千神机营军卒,加上十余个天逞的精锐,将王人弗置于正中,被浓烈得有若火焰般的烈血阳罡之气团团包裹,什么道法邪术都没有用。
他们这些喇嘛不过三十余个,只能望而兴叹,根本无从下手,在活佛快被押入京师的时候,三十个喇嘛也拼命搏杀了一番,竟然真的杀出一条血路直通活佛,险些将活佛救出来,可惜,最终还是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剩下的三个喇嘛狼狈退走。
德吉和澜光尾随了常笑和陈卓一路,一直到京师都没有机会下手,最终也只得罢手,一旦进了京师,人口稠密,德吉的手段很多都施展不出来了,但澜光不同,她的魅惑之术在那里都好用,尤其是在人进了京师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的时候,每人都有心魔,她所要做的就是挑动心魔,魅惑心神,是以澜光和德吉分开,独自去找常笑下手,最后却被常笑淫辱一番,不但呈了兽欲还被常笑吸走了大半修为。
德吉则通过隐秘的方法找到了躲藏在京师周围寻找机会的歇巴等人,得知活佛已经进了京师,他们剩下这些人便凑在一起决定找机会进京师救活佛,同时传递消息回总教,通过官方交涉来保住活佛,并且暗中召集分散在大明的喇嘛们攒足人手准备再次营救活佛。此时已经聚敛二十余个有修为的喇嘛。
但进京师救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相貌特异,又没有澜光的改换面貌之法,连戒备森严的京师的大门都进不去,他们在京师之外转悠了好久,这才找到了眼前这位,帮助他们进了京师。
“说吧,张大人到底要叫我们做什么?”歇巴开口说道。
对面那位文士模样的男子,眼中轻蔑的光芒悄悄闪过,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两个家伙就是蛮荒之中跑出来的野人,要不是自家老爷需要他们帮忙办一件事情,他是实在不屑与同他们同桌吃饭的,甚至距离一张桌子远,他就能够闻到他们身上的那股腥膻的闹腥味,别说吃饭了,他没有吐出来都是强忍着的。
这文士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方便细谈,不过你们要想在京师之中将活佛救走,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家老爷会想办法从中周全,看看能不能在朝堂上发力,劝说皇上将活佛放回,毕竟这件事是天逞他们办的,当初并未请旨,后来快到京师了,才请旨调动神机营押送活佛进京,这件事当今圣上也是一直没有表态,这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常笑修炼出真气之后,耳聪目明,比常人要好用得多,虽然距离对方的餐桌还有十几米远,但活佛两字实在太过刺耳,一下就钻进了常笑的耳朵内。
第七十章酒楼巧遇一个轮廓
常笑对于活佛两个字是相当的敏感,因为王洵风的嘱托,王洵风临死之前曾经恳请常笑见到王人弗便一刀杀了他,王洵风宁可王家断后,也不允许自家出现一个喇嘛教的活佛。
常笑当时只当是王洵风糊涂之言,毕竟这种事情和他常笑一个外人确实是说不着的,叫人去杀你孙子,这种事情就算是至交好友也没法托付吧!
所以常笑当时并未答应王洵风,但心中却将这件事情记下来了,后来王洵风将一身家产还有百十个私兵都交到了常笑手中,常笑才知道王洵风的嘱托之言并非是糊涂之语,而是无奈之言,没人能依靠了,只能依靠他常笑一个外人了。
不过常笑也只是将这件事记下来而已,常笑一直未曾想过自己要去杀活佛,来到京师之后常笑忙忙碌碌就更不曾想起此事了,没想到今天偶然之间竟然听到了活佛二字,这两个字一下就扎进了他的耳朵深处。
常笑立即侧耳倾听。
德吉微微皱眉道:“你家大人万一和皇帝老儿谈崩了怎么办?活佛乃是我密宗最重要、最崇高的人物,不能有半点差池,你带话给张大人,他若是能够将活佛解救出来,我们密宗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他想要办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
那文士闻听对方称皇帝为皇帝老儿不由得微微皱眉,但也知道跟这些野蛮人讲不明白什么是君臣子民之间的礼仪,随即点了点头道:“张大人说了,现在京师朝中不稳,钱龙锡钱首辅都有可能要下狱问罪,是以当今圣上才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动你们喇嘛教,毕竟现在九边那边也是一锅粥,四处又有乱民作乱,要是朝中再不安稳,就已经一团乱麻了,在这个时候要是杀了密宗活佛,恐怕你们密宗也要作乱,朝廷局势乱上加乱,当今圣上都要感到为难!所以我家大人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说服皇上放了活佛,所以在这个时候你们可万万不能弄出什么乱子来,要知道当今圣上的脾气就是决不妥协,你们要是捣乱惹恼了圣上,恐怕圣上真的就一刀斩了活佛再说其他了。”
“他敢!”歇巴狠狠地一拍桌子,满桌酒菜突突乱跳,以至于周围吃饭的众人都骇了一跳,朝他们三个望去。
中年文士连忙朝着四周拱了拱手,待众人都转过头去后,中年文士眉头紧皱,压低声音训斥道:“你们将这里当成是什么地方?说话粗声大气是想找死了不成?”
歇巴胖嘟嘟泛着油光的面孔一板,阔嘴一咧刚要开口,却被德吉拦住,歇巴的嘴臭,他要张嘴,恐怕就要和中年文士骂起来,现在他们还要仰仗对方,不能做得太过!
德吉道:“我们给你家老爷十天时间,十天之后他要是不能够给我们一个准信儿的话,我们就自己动手,你告诉你家老爷,他要求我们帮忙办事没有问题,但他办不成我们的事情,我们保管叫他寝食难安,我们的手段,杀他全家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那中年文士眼皮跳动一下,一张脸瞬间变得青紫,下巴上的胡须突突颤动几下,这才冷哼一声拂袖而起,噔噔噔下了楼。
德吉冷笑一声又和歇巴说了几句,随后开始胡吃海喝起来,说得上是狼吞虎咽,德吉还好些,毕竟他在中原待得久些,歇巴就不成了,筷子什么的根本不屑取用,直接上手抓得满手流油。
原来活佛已经被秘密送进京师里来了!
“公子?公子?”
常笑被林管事叫得回过神来,呵呵一笑继续和林管事王贵交谈起来,常笑可不希望王贵知道身后几个喇嘛是来搭救活佛的,王贵乃是王洵风的老部下,王洵风能够对他常笑一个外人恳请见到王人弗就一刀斩了,对王贵这些人肯定交代得更彻底。
常笑对于王贵毕竟还不是特别了解,是以推测不出王贵知道活佛下落之后会有什么举动,虽然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王人弗也被关押起来,他不大相信王贵会做什么,但是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情还是越少越好,万一皇上不杀王人弗了,要将活佛送走,那个时候王贵要是有什么不良举动的话,恐怕会连累到他常笑,毕竟王贵手下还有百十号私兵悍卒,这些人用好了是个臂助,用不好就是祸患秧子。
两个喇嘛不再说话,大吃大喝一顿之后便起身离开,常笑想了想,终究没有跟上去,人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喇嘛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是他这样的一个小人物能够管得了的,他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即便是这些喇嘛造反去劫天牢,也轮不到他常笑来管。
常笑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将那件东西鼓捣出来,有了那件东西,他的生存便有了保障,什么青袅之流都是渣宰,常笑虽然将愣头青的神魂从身体之中驱走诛灭了,但危机感却并未完全消失。
为当初青袅说的明白,愣头青将自己的三魂六魄分别化为了两个完整神魂,一个潜伏在他的身上,另外一个则有可能去找青袅了,青袅这个女子常笑一直都看不透,她太聪明了,也太会说谎了,以至于分辨不出究竟那句是谎言那句是真话,或者全是谎言,或者全是真话,虽然青袅说过见到愣头青的神魂便将其抹杀掉,免得愣头青再去纠缠她,但谁知道这两个家伙见面了会发生什么变故来,说不定就要商量想办法再次占据他常笑的身躯了。
对于敌人,常笑是从不低估他们对自己的歹心恶意的,即便对方是个君子,也一定要将他当成是卑鄙的小人来预估,这样才不至于不明不白的栽跟头。
常笑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些喇嘛,反倒是那位张大人,这位张大人既然能在朝堂上说上话,甚至敢说说服皇上这样的言语,那么想来地位也不会太低,甚至能够影响到皇上的决断,这个张大人帮着喇嘛做事,即便在这个时代也应该算是通敌卖国了吧。汉奸这东西常笑是从来都不怎么待见的。
常笑打开窗户的一小条缝隙,朝外望去,就见那中年文士刚好酒楼之中出来,门口左边停着一辆马车在等候,中年文士出来,马车便上前,载了中年文士离开。
这是一辆档次很一般的马车,不新不旧的十分平常,在后世这种车就是桑塔纳这个级别的,满大街都是,到处都在跑,一旦融进了车流之中,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显然对方也是有些忌讳,所以才这般小心。想必这马车也不会直接回到张大人那里去,怎么也得在街上转个圈什么的。跟是跟不上的。
常笑微微皱眉,随即放下窗户。跟不上对方没关系,知道了对方姓张就成了,朝堂这么小,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只有那么多,上上下下一对照,对反是谁立即便显现出来了。耳聪目明就是好处多多,能够在别人料想不到的情况下探听到一些隐秘的东西,常笑都生出以后多在茶楼酒肆泡泡的念头来了。
咦,常笑突然觉得刚才的画面有些什么地方不对,连忙再次开启窗户,马车已经融街市之中旁人或许分辨不出来了,但常笑还好,他的目力远超常人,还可以辨别细小区别,果然,常笑再看那辆马车的时候,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因为他在马车的旁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人,也不算特别熟,陈卓!
他用半个帽子将脑袋遮起来,扮作一个挑着两筐黑碳的挑夫,一张脸也抹得一道道的,遮盖了所有的面目,这种形象在这浓秋时节十分常见,家中只要稍有些余钱,都得准备炭火度冬。
但常笑还是认出了他,虽然距离远,但陈卓那双略微发贼的眼睛还是被常笑认出来了,从这个方面来说,陈卓的演技还拿不了奖,在演艺生涯上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