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掌丞天下 月神的野鬼 2765 字 1个月前

谢景伸手接住了,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王悦也说不清楚两人是怎么熟稔起来的,好像挺自然而然的就熟悉了,一个整日装穷苦百姓老实人,另一个整日人傻钱多、老神在在,偶尔在街上撞上会打个招呼,谢景也会主动开车送王悦回去,或是去店里,两人在车上也会聊两句,推心置腹绝不至于,但勉勉强强算是超过了点头之交。

好像不知不觉间就混成了朋友。

至少王悦自己是这么觉得的,虽然他心底还是觉得这事挺出乎人意料。

即便是现在,他看谢景依旧跟看个移动的漏底钱袋子差不多,不过谢景这钱袋子比较漂亮,不,是相当漂亮。一个街头贴膜的能认识这么个漂亮的钱袋子,并且和他交朋友,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觉得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儿。

做死人生意的王老板瞧着谢景那眼神那就跟瞧见活财神爷一样,他甚至特意为了谢景开了项专门的活人业务,倒卖茶叶。

谢景目前已经在这家专攻丧葬一条龙的店里买了快两百多斤茶叶了,王悦要不是知道王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秃头胖子,按他从前的路数,他会觉得谢景是想睡王老板。

这些话王悦最多是放在心里念叨,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他对于王老板的茶叶业务一向是敬而远之,也直到这时候王悦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良心,他对谢景顶多是薅几把,而王老板明显是立志要把谢景薅秃了,谢景……如果他确实不想睡王老板,那他反正不差这点钱就是了。

……还是说实话吧,他觉得谢景这人缺心眼。

王悦这么想着,抬头瞥了眼,穿着身白衬衣的清瘦少年坐在店铺里唯一一张藤椅上,怀中抱着王老板的大橘猫,那猫意外得温驯极了,谢景低着头,修长的手轻轻抚过橘猫的脊背,蓬松的暖橘色绒毛在他手底下画出一两道浅浅的印子。

王悦心头动了动,确实是太久没看见这么赏心悦目的场景了。

这一天,天闷热得厉害,傍晚外头灰蒙蒙的一片,几乎成了泥浆色,像是要下暴雨。

王悦瞧见王乐在屋里头梳头发,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嗯。”王乐敷衍地应了一句。

王悦看了眼窗外,回头对着王乐道:“天色不早了,夜里估计要下雨。”

“嗯。”王乐没什么反应,咬着发圈利索地编着头发。

“你想去什么地方?”

王乐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干?”她甩了下梳好的马尾,背了书包就往外走,头也没回,也没拿伞。

王悦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直等到王乐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抬手揉了下太阳穴。一报还一报,他现在算是知道了当年他胡作非为时他母亲的心情了。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还是要找个机会和王乐谈谈。他当年什么事儿都敢做,那是因为琅玡王家和王导在后头给自己兜着,王乐不一样,十二三岁的年纪,走岔点路,她要后悔一辈子。

王悦敲定了主意,打算今晚等王乐回来和她聊一聊,思及此他有些无奈,王乐对他一向不领情,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这些事。回忆了一下他爹王导是怎么做的,他决定先出门买点东西,边吃边聊,总比干坐着训话要强。

王悦出了门,去了趟菜市场,等他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下暴雨了,天地间一片混沌,这雨下得可真大。

王悦索性等了会儿,想等雨小一些再走,可天色渐渐暗下来,雨不仅没小,甚至有越来越凶的趋势。

王悦没办法,刷一下撑了伞往外走,没走两步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走到出租屋那边时,还没走进巷子,王悦就猛地察觉出不对劲,大雨模糊了视野,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平房。他退出去,换了条路绕过去看了眼,眼中忽然一锐。

墙上和门上被泼了猩红的油漆,赫然写了几个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那字迹没干,还在往下滴,看上去是刚写不久。

王悦对这些东西相当熟悉,他这具身体的正主怎么死的他还记得很清楚。

王悦对王家父母的事知道得不多,大致了解到王家父母是因为做买卖亏了钱,家底撒得干干净净还欠了一大笔高利贷,去找朋友借钱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去世,留下一对完全不知道事的儿女对付高利贷公司。

之前的王悦把家里头所有的钱包括房子和车全部给了出去,被讨债的人逼得走投无路,最终因为被人扒光了泼上油漆绑在小区门口受不了羞辱投水自尽。王悦借着这身体重生,刚接手这烂摊子的时候,也是有些懵的。

对方其实不敢真的动手砍人,主要手段就是恐吓威胁以及羞辱,王悦那时候住的地方每天被人泼红油漆泼鸡血,每天进屋就跟走进凶杀现场似的,一眼看去肠子流了一地,其实全是猪肠。

王悦那时候还不熟悉环境,待了两天后果断领着王乐搬家,两人走在大街上身上加起来没有二十块钱,浑身的家当就是几件旧衣裳。也就是这时,两人在巷子里撞见了满脸油腻做死人生意的王老板,王老板抱着只肥硕的橘猫,摸摸王乐的小脸,把两人领回家了。

王悦对被上门追债这件事儿的印象相当深刻。

他看了会儿那房子外头的字,慢慢退出了巷子,就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件事儿。

王乐。

王悦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巷子里,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卷了把袖子,用力地扯着王乐的头发将她狠狠甩在了墙上。王乐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泥浆地里,裙子上掀,头发散落了一地。

王乐没哭没喊,胳膊上摔得全是血,她死死抓着书包,整个人不停颤抖着。

追债的人围了一圈,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蹲下,有人在后头给他撑着伞。他轻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支烟点上了,等了半天,他伸手轻轻拍了下王乐的脑袋,“你哥呢?”

“出门了。”

“去哪儿了?”

王乐低头抱紧了书包,很久才说了一句,“不知道。”

男人抽着烟,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真不知道还是骗人呢?”

“我不知道。”王乐紧紧贴着墙壁,“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平时呢?”男人耐着性子问道,“他平时在哪?”

“我不知道。”王乐低着头,攥着拳头,指甲狠狠掐进肉里一片发白。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抬手去摸她的头发,摸了两下,忽然猛地用力扯着她的头往墙上撞去,王乐猛地尖叫起来,狠狠地踹着面前的人,男人什么都没说,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望墙上撞了七八下,一直到王乐抽搐着失去力气,然后他起身一皮鞋利落地踹在了王乐的大腿内侧。

“啊!”王乐像是条鱼似的猛地弹起来,却又狠狠地摔趴在了泥水中,整个人蜷缩着颤抖不已。她用力地甩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