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姓顾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这个时候不应该狠狠地数落自己一番,然后骄傲又狂妄的掉头就走么?
问这种自贬身价的问题做什么?好像……好像受了伤害一样。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的无以复加,不知道究竟是在气姓顾的还是气自己。
我输不起的,她对自己说。
“是!”她斩钉截铁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抖开来使劲甩了甩道:“这个是秦韫写给我的,他虽然没你长得好看,没你功夫好,没你有钱,没你翻云覆雨的本事,但是他比你安全,比你老实,比你温柔,所以我选他了,你听懂了吗?听不懂自己琢磨去吧!我走了!”一口气说完,她气急败坏的将纸条往地上一扔,拔腿跑了。
顾歧在原地彻底石化,那一连串的排比句如滚滚天雷,接二连三的砸下来,令他挫败到难以呼吸。
“他比我……”他嘴唇颤抖,气的是连话也说不利索,半晌咬牙切齿道:“苏敛你就是眼大无神,一叶障目!”
无论他怎么人身攻击,眼大无神的苏敛本人已经非常明智的走了,也听不见,顾歧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弯腰将地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拾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写了什么史家绝唱。”他冷笑着将纸条抖开。
半晌,顾七殿下俊美的脸上表情风云变幻,那种传家独有的轻蔑笑容浮上了唇角。
纸卷上赫然写着“陈记桂花铺子秦家巷子左拐三栋”。
“笨蛋。”他笑骂了一声:“连个谎都不会撒。”
他揉了揉胸口,痛楚缓解,心想苏敛戳的还真狠,这笔账回头一定要讨回来。
因着赣县难民之事,皇帝决定微服东巡,亲自体察民生,这一消息传出,后宫便先热闹了起来,因为对成日被困在红墙碧瓦之中的后宫众人而言,微服出巡便是四处郊游,散心赏景不说,皇帝是不能将整个后宫都携带在身边的,只会挑选喜爱看重的妃子和皇子,一分高下的时刻来了。
于是,比起前朝筹备东巡事由,后宫诸妃先不安分了起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邀宠,眼巴巴的指望着被皇帝带在身边。
顾歧这两天气定神闲了不少,时不时溜达过太医院,又时不时的寻个莫须有的由头往太医院里打赏东西,其他时间就待在含凉殿,听顾盈的随从说后宫里那些妃嫔的奇人异事。
“唱歌跳舞抚琴摘花放风筝。”顾歧摇着扇子感慨道:“她们也不嫌累。”
“东巡出去一趟少说也有三四个月。”顾盈道:“让你三四个月看不见苏太医,你乐意吗?”
顾歧:“......”
“三四个月回来,苏太医很有可能连你模样都不记得,你不怕吗?”顾盈继续说。
顾歧:“......懂了。”他用扇子敲了敲额头道:“但是她们使得那些法子未免太登不上大雅之堂,我父皇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顾盈慢悠悠喝茶:“有其子必有其父。”
顾歧:“?”
“睡觉从床上滚下来磕到头,太医院诊治有方,上下封赏绸缎百匹。”顾盈啼笑皆非:“七弟你多大了,睡觉还能磕到头?要赏东西也寻个体面点的理由吧。”
“……”顾歧默了半晌说:“我总不能去吃荔枝吧?”
一旁升平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顾歧翻目道:“笑什么?很好笑吗?”
升平站直,绷着脸:“没什么。”
顾盈放下茶盏道:“太医院应该会选两位太医随行,我听说荣王会把荣王妃一同带着,为的是让她散散心,有贵重女眷在,想来父皇会带上苏太医。”
“五哥,你会去吗?”顾歧道。
“我腿脚不便,想来父皇不会让我去。”顾盈道:“无妨,我就在宫中等你们回来。”
二人闲聊,不料晌午时皇帝却来了含凉殿,叫兄弟二人措手不及。
皇帝来的同时还叫御膳房做了丰盛的菜色一并带了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跟这兄弟两个沟通父子感情。
顾歧最受不了这种你侬我侬的父子情深,顾盈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顿时明白了,皇帝是为着上次灾民围城的事来犒赏的。
三个人围着桌子用膳,皇帝屡屡说:“老七,就知道吃,没看见你五哥都清瘦了吗?”
顾歧:“......所以?”
“让你给老五夹菜!”皇帝拍案:“难不成让朕夹吗?”
顾歧:“......行吧。”
他品着味儿不对,皇帝似乎有话要说,果不其然,酒足饭饱后,皇帝说:“老五,东巡你同老七一起随行,最近烦心事缠身,此番也当是外出散散心,解解乏。”
顾盈错愕,突如其来的喜讯令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撑着扶手要站起身谢旨,被皇帝按住肩膀。
“行了,父子一场,莫要再生分下去。”皇帝叹息:“老七,老五便托你照应,朕还有事,先走了。”
待到皇帝走后,顾盈坐在轮椅上发呆,许久,他眉头轻皱,仰身靠上椅背,陷入了冥想。
“怎么了?”顾歧道。
“意外之喜。”顾盈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微微笑了:“四角还差一角才算齐全。”
“哦?”顾歧饶有兴趣:“差谁?”
“锦嫔。”
顾歧沉吟道:“锦嫔怀有龙嗣,父皇怕是不会应允。”
“荣王妃都能去,为何她不可以?”顾盈道:“这时候就要帮她一把了。”
隔日,锦嫔差人跟皇帝说她夙夜有梦,梦见自己身在漓江江畔,江上雾蒙蒙,只见一男娃娃坐在江心得一条金鲤鱼背上玩乐,金鲤鱼硕大如小舟,全身的鳞片闪闪发光,游来游去甚是灵动,随后一摆尾,那男娃娃飞起,朝她扑过来,一下子钻进了她的肚子里,她醒来时便去看佛龛上供着的送子娘娘,红烛爆灯花,想来是送子娘娘托梦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