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又笑弯了眉眼,轻声道:“是我,是我啊。我是阿辛。原来是你来救我了。”她揉了揉眼,背着光,陈太初只看见她眼角似乎有星星点点。
陈太初拔出短剑,横于木条上头,手腕一震,木条齐齐断了开来。他轻轻挪开断开的木条。屋里的少女已轻手轻脚搬了个木椅放到窗口,一躬身就轻巧地钻了出来。
陈太初扶住她跳下地,转头看向屋顶的陈七,比了个准备退走的手势。忽地一双手从后面绕过他的肩,环住他的腰,柔软的身子贴紧了他的背。他一僵,手停在了半空,还没想好是要拉开那小手还是要怎么才好。
屋顶的陈七愣了一愣,人没敢动,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可什么也没看见。
穆辛夷将脸紧紧贴在陈太初背上,紧紧地抱着陈太初,一息之后,她濡湿的小脸在陈太初背上蹭了蹭,从他腋下探出头轻声问:“你不背我跑?是要抱我走吗?”
陈太初一动也不敢动,垂目看着她仰起的小脸,含泪带笑的调皮双眼,似乎整条银河都落在里头,绚烂深邃。这双眼,他极其陌生又似曾相识。
“阿辛——”陈太初想说让她先放开自己,那双星眸忽地弯成月牙,眨了眨:“蹲低些。”
陈太初身不由己被她拽得低了下去。少女轻轻一跃,双手已环住他的脖颈,靠在他耳边道:“快带我走,随便你带我去哪里。”气息扰得陈太初耳朵痒痒的,他歪了歪头,颈后汗毛直竖。
陈太初吸了口气,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的软绳,将身后人紧紧和自己缚在一起,沿着墙角疾奔了几步,提气跃上屋顶,冷冷看了还捂着眼睛手指却分得很开的陈七一眼:“走。”
陈七霍地站起,尾随陈太初迅速往寺后退走。不多时,院子里传来惊呼声。
暗夜里,人如流星一闪而过。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
客栈的掌柜亲自将穆辛夷安顿在最好的客房,对陈太初千恩万谢。陈太初到了种麟房中,众人都在等他,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陈太初和种麟细细商量了明日出城的法子,按照和李穆桃的约定,他们只要把穆辛夷安全送到秦州,自然有人带他们去救关押在秦州秘密之处的陈元初。
陈太初站在楼梯口,看着斜对面穆辛夷的客房已漆黑一片,他虽有很多疑惑想问,但想着去秦州还有不少天要同行,轻轻拍了拍楼梯栏杆,回了自己房间。
推开自己的房门,陈太初一愣,见桌旁的穆辛夷正托腮打着瞌睡,看来等了他不少时间,烛火暖暖地投在她半边脸上。
穆辛夷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门口的陈太初,笑了起来:“陈太初,你怎么比我还傻?”
陈太初掩了门,慢慢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摸了摸茶瓶,还是温的,便给她倒了一碗茶,推了过去:“你,和小时候不太一样。”
穆辛夷双手捧起茶碗,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半张小脸埋在碗里,一双大眼抬了起来,看着陈太初眨了两眨。
“你还记得小时候闷在纱帐里吗?后来你一直——”陈太初轻声问道。他想不出来,三岁的心智究竟是什么样,只能肯定不是眼前的穆辛夷的模样。
穆辛夷放下茶碗,顾不得唇上水润:“记得啊,一直记得你。陈太初!你为何说话不算数?”她拧起眉头,委屈地问。
“不算数?我说过什么了?”陈太初的确想不起来三四岁的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连她的模样都早已想不起来了,看到她才模糊记起那双极大极大的眼睛,和那跌跌撞撞追着哭着喊陈太初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是你说要玩纱帐的,是你害得我被闷住的。你回开封前,不是来我家同我娘和姐姐说,等你长大了一定会像你爹爹那样做个大将军,然后就回秦州娶我做你娘子,照顾我一辈子的吗?”穆辛夷瞪大双眼,探过身子,最后一句话说完,几乎和陈太初鼻子贴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