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中心领神会:“儿子会得。那清州那边呢?多点人才好办事儿。是不是让陆绍……”
陆老太爷漫不经心地打断他道:“陆缄不是正好在那边么?陶家在那里人头面熟,占着这层关系,他出面最妥不过。”
陆建中默了一默,有些担忧地道:“可是二郎年幼,平日里专心读书,没做过这些俗事,陶家又逢新丧,怕是没有精力和心情帮着促成此事。陆绍常年往来清州,那边的人头面也是极熟的,还是让他去罢。”
“什么俗事?”陆老太爷沉声道:“他是长房长子!不会难道不能学么?读书重要,也要懂得人情世故!难道他还能靠着你,靠着陆绍过一辈子?让他学!你们别把他给宠坏咯!这不过是小事,如果他连这个都做不好,我还能指望他什么?”
陆建中的脸白了白,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微笑着道:“是,父亲教训得是。儿子这就写信给清州那边的管事,让他帮着二郎把这件事办好。”
陆老太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用,你专心办好平洲这边的事情,我会安排。”
陆建中垂了眼,顺从地道:“是。”
陆老太爷从眉毛下面看出去,已经做了祖父的次子体胖脸白,两条眉毛浓密如己,全不似长子和三子那般长得像陆老太太似的秀气。此时次子那白胖的脸上只有顺从的表情,浓密的眉毛耷拉着,并无半分喜悦。稍一思索,便指着集贤阁不远处道:“老二,你看看我这金铃菊结得如何?”
陆建中抬眼瞧去,只见集贤阁不远处的太湖石边,一丛高达丈余的金铃菊被扎成楼阁,上头灿烂如金,小荔枝般大小的菊花千叶细瓣,簇成毯状,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好不热闹。那灿烂的金色刺得他的眼睛有些发痛:“爹爹的手艺又精进了。这菊楼,不是儿子吹嘘,在这平洲绝对第一份。”
“呵呵呵……”陆老太爷捋着胡子,笑得眯了眼:“老二,从小你就比你大哥嘴甜,人也能干聪明,虽然读不好书,但爹爹一直都很疼你啊。陆绍那孩子和你一样,也是能说会道,精明能干的。”说到这里,陆老太爷抬脚下了如意垛,往菊楼走过去。
陆建中忙快步跟上,扶着他的胳膊:“爹爹,这会儿日头太毒。”
“我还没到那个地步!”陆老太爷拂开他的手,指着那金铃菊:“这菊楼,但凡少了一枝都不会有这模样,如若少了一朵,就是一个缺。缺一不可啊。”
陆建中的鼻尖冒出几颗细汗来,委屈地道:“多谢爹爹教诲,儿子一直都记得,不会让您失望的。”
陆老太爷回头扫了他一眼,道:“记得就好,现下陆经年纪也不小了,还有陆纶,你要好生鞭策他们,让他们读好书,这家里必须有一个能支撑起门户的才行。就好比我们,若非你大哥在外为官,我们也比林家好不了多少!”
陆建中有些难堪地道:“打算让陆经去参加府试,但是先生说,他的资质不是很好。陆纶,实在太过顽皮,鞭子都抽断了几根,也不见他有丝毫的收敛,成日就想舞刀弄枪,儿子实在惭愧……”
陆老太爷冷笑:“是你舍不得教管!陆经资质不好?他是心思没放在上头!陆纶顽劣不假,但还不是你们放纵的!”
陆建中擦了一把冷汗,一张白胖的脸在日光下晒得又红又烫,却丝毫不敢辩解。
陆老太爷叹了口气,道:“罢了,让陆纶从明日起,每日过来跟我读两个时辰的书。传我的话,谁要敢放他和陆经出门,打断了腿赶出去!和先生说,他要敢不好好读书,只管给我打,打死了我负责!”
陆建中不由喜出望外:“多谢爹爹。”
陆老太爷摆摆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是一样的疼。你下去吧。”
陆建中出了集贤阁,站在竹林里默然立了片刻,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垂着头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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