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远打完招呼,随意搬了张小椅子,紧挨着卜晴坐到病床前。
老太太眼神不大好,她眯着双小眼看了一会,用洵口话卜晴,这人是不是她朋友。卜晴脸上的笑容恢复过来,猜不准俞知远能否听懂洵口话,不过还是大大方方的否认,说他是隔壁病房来串门的。
亏她能胡诌的出来!俞知远眸光暗了暗,真装出听不懂的模样,勉强挤出一丝稍显温和的笑容。
中午接到爷爷的电话,他丢下工作急急赶去别墅,没遇着卜晴却碰见了陈文月和俞知荣。父亲再婚后,爷爷曾放过话,绝对不允许陈文月母子踏入别墅一步。
为此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陈文月母子丢出别墅,顺便通知警卫过来,准备将他们彻底赶出疗养院。就那么一分神的功夫,俞知荣竟然用带来的红酒搞偷袭,要不是反应快,没准自己被砸中的就是脑袋。
当然,那对母子也不好过。报案的电话是直接打给任飞的,他这个时间还没来消息,估计人还在刑警队里押着呢。今年的中秋节,俞家过的当真是‘热闹’之极。
至于卜晴,她也给这份‘热闹’出了不少力!所以他才会找上门。
老太太的宁城话说的不大灵光,她似而非的问了两句,俞知远家里人得的什么病,便有些犯困。卜晴知道她是想睡了,赶紧起身移开她身上的被子,抱着她往下挪了挪,细心地放平枕头让她躺好。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让旁边的俞知远看得微微诧异。老太太骨架不大,但从体型看至少有70来斤的体重,而卜晴很轻松的就抱了起来,看着似乎毫不费力。
之前听爷爷说卜晴如何照顾病重的奶奶,他以为是夸大。眼下亲见,心中对她额外多了几分佩服和欣赏。
由于常年外派,他身边的异性不多,不过单位里的女同事,一个个基本都是娇滴滴的,除了钟碧霄。大概是相识的年头过长,在俞知远的印象里,钟碧霄的行事作风和男人没半点差别。在她身上,几乎找不到身为省委书记千金大家闺秀范。
“出去!”卜晴等奶奶躺好了,仔细掖好被角,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俞知远敛去思绪跟上,并顺手带上病房门,停在走廊外面目光审视的望着卜晴。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恢复以往的冷硬肃然:“大过节的跑去和爷爷说我们离婚的事,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果然是来找茬的!卜晴嗤笑一声,答:“您觉得我能有什么居心?我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和爷爷说你半句不是。莫非,您希望我继续装作温柔贤淑的样子,陪您回去过中秋?”
俞知远无言以对,他上前两步地将她逼到墙上,瞬间抬手将她圈在自己双臂之中,俯下身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的眼睛:“好一张红口白牙的小嘴!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基于你的的所作所为,你的信用在我这已经是负值。”
卜晴不安的抱紧双臂,略略避开他的窥视,嘲讽道:“抱歉,俞先生的智商,在我这也是负值。”
俞知远被戳中痛处,眸光不禁又黯淡几分。若不是这会就站在走廊上,他真恨不得直接堵上她的嘴。太过愤怒导致的结果,不止是扯疼了背上的伤,还让他的理智再度趋于失控。
“话说完了?说完就请回吧!”卜晴被他颀长的手臂拦住,不是不能逃,而是不想搞出太大动静,惊到刚躺下的奶奶。
俞知远觉察到她的顾忌,行为更加肆无忌惮。他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继续迫近,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额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咄咄逼人的说:“节后去撤诉还来得及!”
撤诉?卜晴淡淡扬起唇角,讥诮的笑了:“您,这是在求我?”
俞知远波澜不兴的盯着她看了两秒,骤然吻了下去,可惜只吻到了她的手臂。
卜晴轻蔑的收回手臂,同时大声招呼护士过来。
俞知远悻悻然舔了下唇,正打算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咬着后牙槽,动作迅速的拿出手机接通。
电话是任飞打过来的,问是否释放俞知荣母子,还说自己的父亲亲自去了刑警队。
“不放!你等着我马上到。”俞知远简明扼要的结束通话,高深莫测的望了一眼卜晴,匆匆离开。
卜晴淡定的跟护士借了支体温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晚之后,俞知远再也没有出现。奶奶不等国庆长假结束,就强烈要求出院回洵口。卜晴知道她是怕花钱,劝说不通之下,和弟弟一起将她送了回去,另外给李婶婶留了笔钱,请她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收假之后,紧张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卜晴周末乘夜车从洵口回到宁城已是早上六点。她放下东西,随便弄了些吃的,即出发去万江区法院。
今天,是她和俞知远的离婚诉讼案开庭的日子。她为了不缺席庭审,特意和梁老师调了班。
在一楼大堂和律师碰上头,两人随意坐在休息区等待,到了开庭时间却没见俞知远出现。卜晴信心满满,暗想他不来多半是怕丢面子。结果正式开庭后,他的律师竟当庭宣布,委托人同意原告所有的诉求,同意离婚。
根据法院的程序,即使被告方单方面同意原告的诉求,也会进行例行审理。整个庭审过程,在卜晴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情绪中,悄无声息的结束。以致后来审判长宣读判决书时,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卜晴对俞知远了解不多,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会在十多天的时间里变得如此慷慨大方。尤其是开庭之前,俞知远几次三番要求自己撤诉,他没理由忽然转性子。
拿到判决书的当天晚上,她登上小一班的家长q群,随意问了下同在电力集团供职的宝贝家长,才知道他过完中秋就去了叙利亚。又是叙利亚,他一个高级工程师又不是战地记者,怎么老是那破地方跑。
卜晴关闭q群,索然无味的又翻了翻判决书。光有这个没用,只要俞知远一天不回国,她就一天不能拿到自己该得的。怪不得他会轻易同意自己的诉求……卜晴烦闷的关了电脑,决定等他回国,立即申请强制执行。
第11章
转眼到了10月底,俞知远没有回国,法院那边也没上诉的消息传来。
卜晴心里急的要命,但她没有任何途径,去确认俞知远是否有收到判决书和裁定书。根据现行的《民事诉讼法》,如果俞知远以身在国外无法收到判决书为由,利用自身的关系申请延长上诉期限,那她等于是被吊了起来。
这种糟糕的感觉,就跟坐在云霄飞车上,原以为会落下去,结果中途故障停在最高点进退两难。更惨的是,连个求救对象都找不着,为此,卜晴烦躁的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天。
周一这天,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到了学校,整个人蔫蔫的没一点精神。照顾宝贝们早餐的时候,同班的林老师悄悄问她,是不是因为离婚的事,所以才这么疲惫。
卜晴大吃一惊,瞬间打起精神旁敲侧击的套话,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离婚的。林老师扭头往教室外看了看,咬着耳朵说:“我们也是听中六班的于老师说的,她还说你上个月因为老公家里失窃,被警察找去谈过话。”
“有这回事。”卜晴开动脑筋,迅速编了个谎:“警察找我,只是想核实下家里到底丢了些什么东西。”
林老师笑笑,很羡慕的打趣她:“一定丢了很贵重的东西吧?要不是于老师说起,我们都不知道你老公是电力集团高工兼高管,也不知道你两年前就结婚了。”
卜晴有些尴尬,胡乱应付几句将话题岔开,心里不禁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早操时,她和梁老师一起去领操,又发现其他老师看她的眼神,也全都变得怪怪的。
早操结束,她惶惶不安的拉住梁老师,问她于老师到底都说些什么。梁老师平静的回说自己也不清楚,只听院里的老师互相传,说她为了钱做小三,当初还因为陪睡,才能拿到省教育厅的转正批文。
卜晴百口莫辩,加上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并不好受,一整天都过得焦灼不安。下午放学,教室外忽然多了很多其他班的家长,边围观边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情绪激动的家长爆粗口,要她滚出保育院。
躲去洗手间的卜晴,又委屈又难堪,幸好院里的保安师傅及时过来解围,护着她去了院长室。
郭院长找她谈话的内容很多很杂,归纳起来其实就一点:傍大款被包养虽是私事,但她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整个保育院的声誉,所以院里决定让她暂时休息一周,至于一周后是外派还是除名,要等上一级单位作出批示。
卜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请出院长室。她气愤莫名的回到出租屋,立即给俞知远打电话。可惜连打数次,都是提示无信号。
头疼中,彭小佳哼着歌回到家。卜晴开门走出房间,有气无力的窝到沙发上,目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