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2 / 2)

外头天气炎热, 可这殿中却是凉爽得很。

如云就侯在柳梦闲的身侧, 她的手上也握着一把团扇, 这会正轻轻替人打着风。她手上的团扇有条不紊的晃打着,眼却是微微垂下朝榻上的女子看去, 眼看着她一副闲适自在的模样,她这心下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宫里, 旁人不知道主子和陛下是怎么了,可她却是明白的。

主子以往有多爱陛下,如今就有多恨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哀莫大于心死, 如今主子每日待在这未央宫中,不是莳花弄草就是看书听曲,就好似真得不想再理外头的那些事一样。

如云刚想开口说道几句,外头便传来一阵哄闹的声音。

这大半个月来,旁人对这未央宫避之不及,底下的人也怕惹着柳梦闲,就连说话行事都是极轻的,如云眼瞧着柳梦闲皱了眉便忙开口说道:“奴去外头瞧瞧。”

柳梦闲闻言也未曾说话,只是又翻了一页书,点了点头。

如云一来一回倒是极快,只是她回来后的脸色看起来却有些不太好,眼见柳梦闲头也不抬便压低了嗓音轻声回道:“是贵妃娘娘,她说有要事和您说。”等这话一落,她看着柳梦闲淡漠的面容便又挥退了两个宫人,而后才紧跟着一句:“贵妃娘娘说,柳家传来了消息,道是九华山出事了。”

柳梦闲耳听着这话,原先翻着书的手便是一顿。

九华山便是赵准率领百官祭天的地方,既然柳家遣人传来消息必然是不会假的,难不成是赵准出了什么事?她心中对赵准早已没有什么情意,可说到底他是庆云的天子,倘若他真得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柳梦闲想到这,袖下的指尖稍稍蜷起,待又叩了一回桌面才淡淡说道:“让她进来。”

外头传了话,没一会功夫,柳穗便跌跌撞撞得跑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神情举止也不似以往,眼瞧着端坐在软榻上的柳梦闲也顾不得以前的那些事,只是又加快了些步子朝人跑去。等到了柳梦闲的身前,她才气喘吁吁得颤声说道:“姑姑,九,九华山出事了。”

柳梦闲眼看着柳穗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抬了抬手,如云会意便扶着柳穗先行坐下,而后柳梦闲才看着柳穗淡淡问道:“出了什么事?”

柳穗这会也缓和了些语气,只是她的脸色却仍旧苍白得厉害,袖下的素手紧紧绞着帕子,却是把柳家传来的那道消息同人说了一遭:“父亲遣人传来话说是晋王在九华山谋反,如今已被拿下,可,可是…”她越往下说,脸色就越发苍白:“父亲还说那位陆都督就是以前的那位皇长孙,如今他已在众臣面前揭露当年的真相,还让陛下写下了罪己书就等着回来把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她说到这却是再也忍不住,只能害怕得哭出声来:“姑姑,我们该怎么办?”

若是那份罪己书昭告天下,赵准自然没好下场,那她们这些人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是一样的道理,她纵然不知道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却也知道只要那位陆都督成了新帝,她们这些人必然也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她越想越害怕,到得后头只能拉住柳梦闲的袖子,颤声说道:“姑姑,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柳梦闲此时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了,早在柳穗说道陆起淮就是当年那个竖子的时候,她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话了,她神色怔怔得坐在软榻上,双目微滞,竟是一副出神模样。当日她就对陆起淮起了疑心,只是那个时候她查了几番也查不出个究竟。

因此纵然心中厌恶陆起淮,可也从来不曾把他当做那个竖子。

没想到…

竟然真得是那个竖子回来了。

殿中柳穗还紧攥着柳梦闲的袖子哭个不停,而柳梦闲也依旧神色怔怔得坐着,如云刚想劝说几句,外头便又响起了一阵声响,却是有人在拦人的模样。还不等她皱眉看去便瞧见一个身穿玄衣的男人,手持长剑走了进来。

他站在逆光的地方,面容有些瞧不清楚,可通身的那股子凛然而又淡漠的气质却让人怵得厉害。

三人皆循声看去,如云脸色惨白,柳穗更是惊叫一声,倒是柳梦闲虽然面色不好却总归还有些持重,她袖下的手撑着桌角,脊背挺直着,神色略显复杂就这样看着陆起淮一步步朝她们走来。

陆起淮走得越近,身上的那股子气势便更加遮掩不住。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又因为边城那大半年的历练,更是让他通身带了些肃杀的凛冽。

柳穗原本端坐的身子早已瘫软在地上,她的神色仓惶,眼看着陆起淮越走越近,口中是喃喃说道:“你,你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是忍不住往后倒退,直到身后再没有去路,她却是哭着同陆起淮求饶道:“陆都督,不,不,长孙殿下,您绕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起淮闻言,却是神色淡漠得朝人看去一眼:“出去。”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可对于柳穗而言,这句话却犹如她的救命符一般,她也顾不得柳梦闲只是跌跌撞撞得往外头跑去。

如云看着柳穗这幅模样,却是气得眼都红了起来,可此时这样的环境也容不得她说道什么。

“你也出去。”这话却是柳梦闲对如云说的。

“主子…”

如云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她神色怔怔得朝柳梦闲看去,可是不等她再说什么便看到柳梦闲朝她淡淡看来一眼,紧跟着却又是冷声一句:“出去。”

“是…”

如云没了法子,只能依言退下。

陆起淮对此也未说什么,他只是低垂着一双眼,居高临下得看着柳梦闲。

而柳梦闲也半抬了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起淮,眼看着他这幅熟悉的面容,却是过了许久才喃喃说道:“我早该猜到的。”怪不得她一直都觉得当初这个竖子看过来的眼神不对劲,原来真得是这个竖子回来报仇了。

她想到这撑在桌角的手却是又多用了些力道,待又过了一会,她才冷静而又淡漠得说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等前话一落——

她是又跟着一句:“你想替你母亲报仇?”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也未曾说话,他只是沉默得看着柳梦闲,而后抽出了手中的剑正对着柳梦闲…母妃素来不喜宴会也不喜与外人交涉,更何况她本就知晓皇祖父对她有心,他的生辰,她更是避之不及。

当年若不是柳梦闲极力游说,母妃又怎么可能会应允,又怎么可能会闹出那些事?他想到这,先前一直平稳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而翻起了变化,不过他到底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在这一瞬过后,他便又成了先前那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柳梦闲眼看着面前的这一把剑身,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早在被关在这未央宫的时候,她对生死便已经看淡了,因此眼瞧着这把剑她也只是嗤笑一声,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却突然问了一句:“当年你母亲究竟为何而死,你就不想知道真相?”

真相?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脚下的步子却是一顿,当年虽然众人都瞒着他,可那真相,他又岂会不知?

柳梦闲眼看着他这幅模样却是好整以暇得倒了一盏茶,待握于手中饮下一口,她才看着陆起淮淡淡说道:“当年你们全部都以为是先帝奸污了戚杳,因此才只敢秘而不宣,其实不然,当年奸污戚杳的根本就不是先帝…”

她说到这,看着陆起淮神色的变化,眼中的讥嘲越深:“是赵准,是他迷晕了戚杳奸污了她又留下了先帝的玉佩,让戚杳只能秘而不宣,最后走上了绝路,又让你父王和先帝父子成仇,最终落到那副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