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贾政内心存在如许念头,但是从来没有诉说出口过。
贾珠之所以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全是因为两耳听王氏念叨多了, 纵然没听贾政亲口说过他的真实想法, 潜意识里却认定了贾政亦是这般想的。
倘若贾政这会儿在现场, 耳闻了贾珠的回答,料想打烂他一张嘴的心都有了。
不得不说, 跟贾珠实力坑爹比较起来, 贾瑚无意识坑到贾赦的那几次, 委实不算什么。
涂渊摸摸贾瑚的脑袋, 紧略微紧了紧握着贾瑚的手,唇角露出了一抹浅笑, 转瞬即逝。
在史氏的纵容之下, 荣国府长幼颠倒、尊卑不分。他先前看不过眼瑚儿受委屈, 暗示过父皇一回。遗憾的是,许是他提的不是时候,父皇并未放在心上。
目下父皇亲眼看到了荣国府此番乱象, 再添上贾珠的这些话,依照他的脾性, 断不会装瞎容忍。
看来,很快荣国府就要回到他真正的主人手上了。
卖完了队友,贾珠打量着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的一群陌生人,这才想起问:“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我家里?”
处于愣怔状态之中的贾珠奶娘一干人等,闻言转瞬清醒,回想起贾珠与皇帝的对话,脸庞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迅速拦在贾珠身前,试图欲盖弥彰。
“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带,禀告过太太、老爷们没有?”贾珠奶娘厉声质问为皇帝和几位皇子领路的那名下人,马上又把责任往皇帝身上推。“阁下一行看起来不像是居心叵测之辈,缘何故意诱导我们小公子说出诛心之言。”
涂渊跟皇帝几人今日都穿了常服出门,但即便是常服,料子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
贾珠奶娘原是王氏娘家的家生子,贾珠快出生之时,王氏向她母亲要了过来奶贾珠。
因而贾珠奶娘分辨衣料好坏眼力还是有几分的,虽不认识皇帝和涂渊几人,但一眼便看出他们不寻常。
明知来客身份不平凡,她一个下人,本不该说那些冒犯之言。可是贾珠在外人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为了助贾珠脱罪,她必须开口那么说。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在自己地方,贾珠怎么说、说什么都可以。
偏生刚才贾珠的一席话却是当着一帮子外人说了出口,一旦传到了外头,荣国府便会爆发出大丑闻,兴许还要给二房带来灭顶之灾。
即使二太太不计较,二老爷和上面那位老太太也绝不放过他们。
贾珠奶娘心中惴惴不安地想着,只希望眼前这几位别是太厉害的角色,不敢管荣国府的私事,识趣一些,管好自己的嘴巴,少在外头胡说八道。
十一皇子指着贾珠奶娘鼻子,怒骂道:“好大的狗胆,竟敢对我父皇不敬!”
皇帝怒极反笑,“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朕说话。”
父皇?
朕?
二房众下人抓住了十一皇子和皇帝言语中最重要的两个字眼,脑海中轰隆一声惊天巨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负责领路的那名荣国府下人小声道:“此乃当今皇帝陛下,这边几位是皇子殿下。”
不怪他没有及时道明众人之身份,实在是奶娘一张嘴太迅速了,他都没反应过来,她就猛说了一箩筐。
竟、竟是皇帝陛下和皇子亲临?!!!
一阵强烈的绝望感从心头爆发,直冲脑海。贾珠奶娘双腿一软,登时跪趴在了地面,身体情不自禁哆嗦。
皇上!她适才都对皇上说了什么?
完了!这下子她不仅自己没命,恐怕九族都要被牵连进来了!
越想贾珠奶娘越恐慌,眼泪不住往下流。
贾瑚侧身凝望贾珠,脆生生道:“你不是想做伴读吗?皇帝伯伯就在这里,你问他吧。如果他同意了,你的愿望就能视线了。”
贾珠还不是贾瑚,有贾政这个爹,他就算不是非常的清楚皇权代表着什么,却知道那是他连最害怕的父亲也要惧怕的东西。
再瞧着周围一片跪倒的下人,当下贾珠便露出了胆怯的神情,瑟缩脑袋不敢看人,不敢吱声。
贾珠奶娘泪流满面,惊恐到语无伦次。“奴婢不知您之身份……不是有意冒犯……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她不住地磕头求饶,脑海空荡荡的,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嘴上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
贾珠见她这般模样,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更加害怕皇帝了,想躲起来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想了想,他干脆跑到了奶娘身后缩成一团,喃喃喊着:“老太太,母亲,父亲,你们快来……”
皇帝叫了跪在贾瑚身后的刘奶娘一众下人起身,视而不见另一边二房的下人们。
他冲贾瑚招了招手,看着贾瑚敦敦敦像只小企鹅几步跑到了自己身前,弯身轻轻摸了摸他头顶,柔声问道:“瑚儿,皇帝伯伯问你几个问题。”
他没说什么让贾瑚老实回答之类的话,曾经几次被贾瑚的耿直梗得无话可说的,他深知那类话是多余的,说了纯属浪费口舌。
贾瑚蹭了蹭皇帝的手心,乖嗒嗒点头,配合地回答:“好啊,皇帝伯伯你问吧!”
“其实入府刚走一段路,朕就开始觉得奇怪了。”
皇帝遥遥望了一眼荣禧堂的方向,沉声道:“按理说你父亲是袭爵人,这个府邸的正经主人,应当住在正堂才对。为何十三说要去你住处见你时,你府上的下人却带着朕穿过花园走向偏院?”
“莫非你不和你父母亲住在一起?还是说你父亲不喜欢你,打发你到偏远的地方住?”
贾瑚左右摆了两下脑袋,坦率直言道:“没有呀!瑚儿和阿爹阿娘都住在那边的院子,每天早上都能听见棚子里的马儿唱歌,可热闹了。”
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喜爱,只有纯粹的欢欣,不掺杂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