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绝珛此刻就这般冷了眼,几乎一瞬的滞了身子,颀长的身影僵在原地,就像是听了这番话,触动了心里某一个角落。九年、皇位、江山、蛊毒、摄政王……乃至于九年后的灭琴家,逼娶琴瑶。
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步步紧逼,而慕容绝璟却是一再退让。
他不求什么,确实,这么多年什么也不求,从来也没见他问他要过什么。。
执掌江山?最初的时候,哪怕是半个江山,他也愿意给他。
可是后来……渐渐的……九年过去了,他逐渐熟悉了坐拥江山的感觉,熟悉到了哪一天若是不能了,便会觉得无法习惯,九年过去了……改变了太多,变得连最初疼爱他的感觉都忘了。
此时麟儿还在哭着,可他的眸光却是冷冷的。
眉心的刺痛,令一双暗眸缓缓抬起,像是一把凌厉的刀,看着慕容绝璟。
慕容绝璟也就这般对着慕容绝珛,看着眼前的兄长眉心一点红,越发显得邪魅,那一双琉璃琥珀般的暗眸微微向上一挑,是说不出的沉痛。
“你……”
“把麟儿给诗昭。”
慕容绝珛睁开的眸眼就这般微微一收,像是被那番话触动了心脉,而这回这冷冷的六个字,就像是一道通牒。
他这个弟弟,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真的认真起来,比谁都认真,若是狠绝起来……比谁都狠绝。
可是,他从来就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对他狠绝。
沉了声:“这一件事情,你就势必这样绝决?”
慕容绝璟沉沉的眸子依旧这样暗敛着,没有半分动容,此刻只剩下嘴角微微一扯,告诉慕容绝珛,尚有反应。
眼里是失望,是悲痛,是哪怕要倾覆一切,也要保护麟儿与夏诗昭的决心。
说了不能失去,便不能失去,作为一个男人,保护脚下的土地,保护怀中的女人,保护自己的孩儿,全是不可或缺的责任,更别说……
这一生,他要的,也就唯有他们。
他甚至可以不要名,可以不要利,只想当个平凡人,只想活下去。
如今好不容易活了下去,又如何再能接受妻离子散的悲惨?
当一切已经变得最简单的时候……当所有的愿望都成了最寻常的时候,要的,也不过是这些而已。
剑尖未偏,依旧刺入,周边的禁军都颤在了一处。
夏诗昭也就这般怔怔的站着,泪盈于睫,压得整颗心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这样看着慕容绝璟,看着他拼了命的护着她与麟儿,看着他与心中最敬爱的哥哥反目成仇,看着他一点儿也毫无动容的站着,这一生……唯有这一件事情,不可退让。
看着他满身的锐气,看着那一双沉眸掠出了悲痛,却是沉沉的拿着的剑没有垂下半分。
麟儿还在哭,每一声都这般让人心碎……
“麟儿……”泪就这般滑落下来,仿佛急得不能呼吸。
双腿都有些软,就这般看着慕容绝珛抉择。
此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是将麟儿夺下来,纵然是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皇上,麟儿还给我们,我与绝璟会离开京城,离得远远的……绝璟不会再威胁到你的江山,若是你愿意,可以请西蜀的国师来替你医治,如今时日还多得很,一定可以……”
哽咽:“一定可以有办法的……绝璟这般难解的蛊毒,他都有办法,说不定这个也是可以的……”
只要将麟儿还回来,放过麟儿……
麟儿还小,根本就不能离开她与绝璟的怀抱,更何况是在这深宫之中,吃人都不见骨的地方……
夏诗昭低了话语声,已经说得这般明白。
慕容绝珛直面眼前的长剑,看着慕容绝璟已经冰冷无情的眼,如今他只有麟儿与夏诗昭,有他自己的家,却是已经没有他这个兄长了。
他心心念念都是他怀中的孩儿……
慕容绝珛沉默的垂眸,抱着麟儿的手有些沉,看着怀中的孩子。
此刻啼哭起来的样子,若是仔细看,可以依稀看出当年慕容绝璟的样子,似乎脑中多出了一幕久远的画面,一个小小的他,坐在母后的身边,而母后怀中却是一个比他还小了许多的小孩儿,也是这般清秀的眉眼,干净得像是刚出世的璞玉,天下仅有这么一个……
小小的手轻轻抓着母后的衣裳,看到他来了,在襁褓中动了动唇,然后朝着他笑了一下。
他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孩儿,踌躇着不敢上前触碰,怔怔的问他的母后:“母后,这是皇儿的弟弟么?”
依稀还记得,那时母后笑着面对他:“是呀,是珛儿的弟弟,日后就叫他璟儿好不好,你们俩都是母后的宝贝,珛儿是哥哥,璟儿是弟弟,哥哥要照顾弟弟,这一生疼着绝璟好不好?”
那时他踮起了小小的身子,使劲的凑近母后,好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弟弟……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张纷嫩嫩的小脸,看在他眼里,记在了心里,从此怎样都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