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行色(2 / 2)

听闻云安不好,李珩的脸色已沉下大半,却又牵扯韦妃,倒显得几分离奇。他不禁联想朝堂上的情形,难道立后之事也让韦妃有所不满?可他也知,韦妃通情达理,一向是亲近云安的。

未再多问,李珩调转脚步,直往东宫而去。

东宫与后宫相距甚远,但李珩越发急切,不消两刻就到了万春殿前。上回来也是深夜的时辰,内殿的烛光亮着,韦妃尚未歇下,这一回,亦是如此。

“陛……”

守殿的小婢忽见圣驾,忙惊呼下跪,但李珩一把拦住,示以噤声的动作,沉声问道:“这个时辰了,韦妃在做什么?”

小婢答道:“太子妃一直如此,到了夜里便不大安适,有时要熬到天明才能睡上片刻。”

“为何?既已如此严重,难道还没有叫医官诊治吗?”李珩记得上次的情形,韦妃用着汤药,是病了。

小婢低头咬唇,却更为难:“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原本就是要见面细问,这一下李珩更无法坐视,可当他大步进到内殿,帘帐之下,韦妃半躺着,除了瘦了些,倒看不出有何病态。

“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不肯就医?”

蓦然一句,韦妃虽惊,却更是恍惚,缓缓抬头,眼中已经潮湿:“陛下……”她料到李珩会来,但两月未见,一时情动,也是发自内心的。

韦妃的这双眼睛,生得与云安颇像,但其间透出的柔情爱意,却是韦妃独有的,它能缓缓渗进李珩的心里。

“惠儿,”李珩轻叹了声,缓缓走到榻边坐下,“我不是让小婢转达你了么?身体不适要及时延医,你这般自苦,难道是在怪我冷落你多时?”

“惠儿不敢,惠儿没有!”韦妃潸然垂泪,丝发披在两肩,将本就纤细的身形衬得愈发单薄,“惠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陛下!只望陛下平安康健,诸事顺遂。”

“不要哭了,”李珩不忍,甚至感到些许愧疚,抬起手为韦妃拭泪,“这数月来,委屈你了。”

自从入了东宫,夫妻相对的时光就变得少之又少。这一刻,韦妃觉得就像是回到了从前,李珩还只属于她一个人,无限温情也都归于她一个人。但,她不得不回到现实。

眼见李珩的手就要放下,韦妃忽作皱眉,然后适时地捂紧了腹部,口中轻呼:“痛,好痛!”

李珩一见,也不及反应,立马抱持住韦妃,急问:“怎么了?哪里不好?”

韦妃倒在李珩怀中微喘,也不立即回答,只待李珩焦急难耐,欲传医官时,才稍显缓解,弱弱道:“惠儿有事瞒着陛下,陛下听了千万不要生气。”

“究竟何事?你病成这样,我为何还要生气?”李珩只是急得叹气,抚着韦妃又百般无措。

韦妃终究等到了这一刻,却也一时分不清自己的真情假意了。她慢慢坐正,一双泪眼楚楚地望着李珩:“惠儿不是病了,是有了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

身孕!五个月!

李珩近乎惊恐,又像是惊喜地看向韦妃的腹部。薄毯与宽松的衣裙层层掩盖,五个月的身子竟很难瞧得出来,他不禁伸出手抚摸,这才感受到隆起,感受到母腹中小小的生命。

“惠儿多年都无生养,也不知怎么就有了。那时,正逢母亲的事让陛下难堪,惠儿无颜面见陛下,也不敢用孩子来换取陛下的原谅。而如今,陛下有意立小妹为后,这孩子就更不合时宜了。”

韦妃说得越发谦卑,也是在一点点施展自己的计划,果然,入了神的李珩都听进去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与他的新朝同时孕育,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惠儿,真的辛苦你了。”李珩再次拥韦妃入怀,眼中瞬时潮润,“你什么都不要管,静心保养,好好地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自然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韦妃安然地偎在李珩的胸膛,脸上的泪水早已收干,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隐隐的笑:“惠儿知足,珩郎千万不要为难。”

……

待韦妃渐渐睡稳,李珩才松开怀抱,轻轻地将人送到枕上。可他也并未就此离开,遣了小婢榻前守候,走到殿外,又唤青绵问话。

“你今日到甘露殿都说了什么?是告知韦妃身孕之事?”冷静下来,李珩终究惦念云安,他还不想做出所谓的权衡。

青绵与韦妃同心,早是有所筹谋,从容回道:“太子妃一直不许奴婢宣扬她的身孕,奴婢也深知其中分量。今日到甘露殿,其实是为裴娘子的事,这也是太子妃连日忧怀的缘故。”

李珩却没想过别的事,提了口气,打量着青绵的神色:“她们甚少往来,会有何事?你且直言。”

“陛下!”青绵却忽然向李珩行了个大礼,态度竟有些决然,“奴婢自小侍奉太子妃,从未见她这般为难,还好几次动了胎气,腹痛难忍。既然今日陛下问到奴婢,那奴婢只好自作主张了!”

几句话还是没说到关键,李珩刚要追问,却一见,青绵双手呈送了一封信笺,而粗粗一观字迹,他竟很熟悉。“这是?”

“这是韦将军写给太子妃的家书,陛下一看便知。”

原来是韦令义的字,李珩岂能不熟悉?只是父女家书又能写什么要紧大事呢?他平常地接过展开,可迎接他的,却是满纸的“郑梦观”。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也几乎要忘记的人物,竟又赫然地出现了。

一晌沉默,李珩的脸上只余肃穆。

“太子妃的心里都是陛下,只要陛下高兴,她从不在乎名位。可韦将军却要太子妃帮裴娘子出宫,与她从前的丈夫团聚,她又怎能做的了主呢?奴婢今日去甘露殿,就是太子妃思虑再三,要问一问娘子的心意……”

“她的心意怎样?她是怎么说的?!”青绵的话大有含沙射影之意,也果然引得李珩难压怒气,霍然打断了她。

“裴娘子并未明言,只是脸色一下变了,似乎……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不便说出来吧。”

李珩朗声冷笑,眼里急聚起一股恼恨——他将最珍爱的甘露殿送给云安,许下重诺要立她为后,甚至不打算在她与怀有身孕的韦妃之间做选择,如此真心至诚地相待,竟抵不上一个“难言之隐”。

李珩终于明白了,云安的疏离不是因为他做得不好,而是在云安心里,他根本比不上郑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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