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程郁在梦里梦见跟翟雁声的初遇,翟雁声是他们福利院的资助人之一,但是从前程郁从未见过他,翟雁声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写在福利院感谢墙上的名字,很大,也很遥远。翟雁声并不指导福利院的工作,他只负责给钱,像程郁这样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被领养走的孩子,包括翟雁声在内的各位资助人会资助他们上学,然后进入翟家以及其他几个资助人名下的企业、工厂工作。

程郁记得他入学那一天,翟雁声站在台上,程郁在台下,他穿着中专学校的校服,白色上衣,墨蓝色裤子,又肥又大,很难看。旁边站着的高年级同学已经把校服改成尽量时尚的样子,有个女生竟然把肥大的校服改成荷叶边的,校裤改成贴着腿的紧身裤,虽然都是校服,可她看起来时尚又漂亮。

开全校大会时那个女生就站在高年级的队伍里放肆地嚼口香糖,程郁看了她两眼,又转头看着台上,那个女生似乎注意到程郁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同身边的人说:“台上这群衣冠禽兽,是不是每年都得从咱们学校挑两个,今年又来选妃了。”

程郁那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回事,不由自主地往台上多看了几眼,中专学校的操场主席台时间久了,已经开始斑驳掉漆,显得格外破败。程郁看到台上的翟雁声,他西装革履坐在台上,听着隔壁其他资助人冗长的发言,不耐地皱着眉头,他微微侧着脸,也看着台下。

两人隔了很远,可是程郁觉得仿佛和翟雁声对上了目光,他发觉翟雁声和台上坐着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看起来既不油腻也不猥琐,姿态端正,仪态大方。程郁想到那个女生方才说的话,觉得即便她们说的是真的,翟雁声也一定不是这种人。

做了一晚上的梦,程郁醒来时格外疲惫,再一看,自己居然在翟雁声怀里睡了一整晚。天色似乎还早,翟雁声觉察到怀里的人在动,伸手抚着程郁的后脑勺,道:“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程郁乖顺地闭上眼睛,这一回他梦见了自己的毕业典礼,梦见典礼之后赵铭译到后台找到他,然后程郁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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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然和戚晓寒的见面约在中午十一点,他们约在一家西餐厅吃饭,位置是戚晓寒确定的,一则她是女士,二则她年龄也大一些,吴蔚然充分尊重戚晓寒的意见,即便西餐厅在南城区的一家商场里,吴蔚然要想过去得有好一段路人。不过吴蔚然向来守时,到商场门口时才刚刚十点半。

吴蔚然也没有怎么在云城逛过,对繁华的南城区也同样陌生,带着好奇在商场里逛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约定的西餐厅。吴蔚然挑了靠窗的位置,先点了杯柠檬水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前等戚晓寒的到来。

西餐厅对面是一家饮品店,离午餐的用餐高峰期近了,饮品店也生意爆棚,小小的店面盛不下太多客人,门前已经排起长队。吴蔚然无意间瞥见饮品店门前有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像程郁,那个背影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但吴蔚然出于心虚,怕自己在相亲被程郁看见,连忙转身想要避开,并不敢细看那个酷似程郁的身影。

等吴蔚然再转过身时,饮品店门口的队依然排着,但却已经找不到先前的身影了。吴蔚然一边想着或许那并不是程郁,一边庆幸自己躲过一回。

正想着,一阵高跟鞋声在吴蔚然的桌子前停下,一只手指修长的手伸在吴蔚然面前,道:“你好,是吴蔚然吧,我是戚晓寒。”

吴蔚然连忙伸出手同她握手,道:“你好你好,快请坐。”

戚晓寒一边脱掉大衣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笑着解释道:“本来都已经到门口了,又临时有了个工作上的事情急需处理,所以迟到了一会儿。不知道蔚然你介不介意。”

她这样说着,又露出属于主持人标准而得体的微笑:“你比我小,直接喊名字生疏得很,听起来也没礼貌,所以我就喊你蔚然吧。”

戚晓寒落落大方,末了吴蔚然也道:“名字也只不过是一个叫法而已,您随意。”

第52章

吴蔚然将菜单递给戚晓寒,戚晓寒没有推辞,询问了吴蔚然的胃口以后点了菜,又顺手给吴蔚然续满了已经喝掉半杯的柠檬水。

“我迟到了一会儿,实在是不应该,不过我是做记者的,生活不规律、需要应对突发状况是常态。但不管怎么说,已经约好了我却迟到,仍然是我不该,这杯柠檬水就算我赔罪,先干一杯。”

吴蔚然聪明且敏感,戚晓寒只说了这几句话,他就已经明白话里的意思,无非是以自己工作太忙为由来推拒相亲。原来自己和她一样,都是被迫相亲,吴蔚然想。

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吴蔚然立刻就放轻松了,他从原本那种第一次相亲的紧张状态中松弛下来,笑着道:“戚老师一箭双雕,借着赔罪的名义,忙完工作口干舌燥先灌一大杯柠檬水下肚,我怎么能不理解呢。”

他笑起来,道:“我听说媒体圈工作的人都互称老师,那我也入乡随俗,叫一声戚老师吧。”

戚晓寒也一同笑,吴蔚然这话可不就是按照下级对上级、同事对同事的模式与戚晓寒相处,两个聪明人一拍即合,什么都没挑明,却什么都明白了。

戚晓寒道:“还说要接下我的赔罪,这一声老师叫起来,我怎么听着像是故意臊我面子。”

吴蔚然撇撇嘴,说:“咱们两个今天坐在这里,不是都为了不臊别人的面子吗?”

戚晓寒和吴蔚然相视一笑,同时无奈地摇摇头。这顿相亲的西餐吃得没有吴蔚然想象中那么辛苦,跟戚晓寒挑明之后,吴蔚然反而跟戚晓寒相谈甚欢。戚晓寒是记者出身,本就以能言善道、反应机敏立身,再加上吴蔚然一样善谈且会聊天,一顿饭下来,两人隐隐有交好态势。

“我家里人今年就要退休了,所以格外希望退休后能有个孙子抱抱打发时间,所以才催着我相亲。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也被赶出来相亲了?”戚晓寒问。

吴蔚然说:“可能也是一样无聊吧,需要看儿孙来打发时间。过年的时候好几十口人在场,现场逼着我就范的。我要是那会儿梗着,一人一句说辞都能把我给埋了。”

戚晓寒抿嘴笑起来:“来之前我还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回绝了,来了以后才发现原来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虽然被强行拖来相亲了,不过后路倒是已经铺好了。”

吴蔚然和戚晓寒在这一话题上达成一致,两人将口供对好,只等着饭局结束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把这趟相亲之旅画上句号。

但看外表与社会地位,吴蔚然和戚晓寒的确非常般配,吴蔚然甚至隐约有些比不了戚晓寒那么优越的条件。戚晓寒瘦却不干柴,干练而大气,虽然只比吴蔚然大两岁,相貌上也是年轻人的模样,可是气质却处处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和温和柔软混合的味道。从任何一个条件来看,她好像都不该是被剩下的那个。不过戚晓寒显然志不在此,也并不将结婚看做人生头等大事。

戚晓寒吃饭时手机就放在手边,和吴蔚然聊天的过程里接了两个电话,都在谈工作上的事情,云城虽然不大,但是要做新闻仍是千头万绪,事无巨细都在戚晓寒这里过一遍,杀伐决断,都是戚晓寒下最后决定。

吴蔚然看着戚晓寒,想到孙姐说的,外边有省台大台来挖她,她却因为不能兼顾家庭而选择留在云城。现在看来,是孙姐误会了戚晓寒的意思,此家庭非彼家庭,戚晓寒无心结婚,大约是为了给父母尽孝,并非是要在将来专心照顾老公孩子。

再者说了,在云城,戚晓寒稳坐头把交椅,把自己的位置抬得更高点,以后即便想要跳槽,也比在省台、大台做个普通记者或主持要有资本和底气得多。

这样的人,即便是吴蔚然有意,也实在没有能留住她的立场和条件。戚晓寒是不折不扣的事业型女强人,她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的。

结束这顿饭后两人一同向外走,戚晓寒赶在吴蔚然前边付了钱,这让吴蔚然很过意不去,反而是戚晓寒颇为大方,道:“既然不是相亲,那我作为姐姐,就该请你吃饭,别跟我客气了。”

吴蔚然自己也是十分强势的人,因此平时即便碰上年龄比他大的人,也甚少被人当做弟弟看待,所以被戚晓寒弄得有些难为情。“倒也不是客气……”吴蔚然说。

戚晓寒拎着包同他并肩而行,闻言抬眼斜睨他一眼,反问道:“怎么不是?我听说你是华大文学系的,我是华大新闻系的,大你两届,不算你学姐吗?”

吴蔚然惊讶极了,挑眉道:“孙姐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原来咱们是校友,那学姐我得认下,只等以后学姐成知名校友。”

戚晓寒乐不可支,又提醒他,道:“别这么油嘴滑舌的,我不光是你学姐,还是你直系学姐。大学时我修了新闻和文学双学位,文学院的课我经常去上,我最喜欢的就是文学院的郑教授。”

郑教授是文学院知名的老学究老古板,是全学院学生都为之闻风丧胆的恶魔派系教授,素来以学识广博但考试题目刁钻、要求严苛、不近人情而闻名。作为吴蔚然的毕业论文导师,即便已经离开学校几年,可吴蔚然听见郑教授三个字还是忍不住缩缩脖子。

戚晓寒看见吴蔚然这幅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没少被郑教授折磨,笑得愈发爽朗开心,同吴蔚然聊了一路的郑教授。直到两人在车站挥手告别了,吴蔚然才心有余悸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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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雁声带着程郁出门,两人在商场买了饮料,程郁原本不爱喝饮料,但是翟雁声觉得程郁喜欢,他一直如此,按照他希望的模样在打造程郁,至于程郁的想法,在翟雁声那里几乎是说了也无用。

两人到了电影院时却发现电影院关门了。消防铁门上贴着简陋的a4纸打印的通知,说是因为电影院多年来经营效益不佳,所以关门大吉。

没能看成电影,程郁难免有些失落,他缓慢地吸溜着手里的饮料陷入沉默。其实他倒也不是多么想看电影,只是在看电影的时候能够和翟雁声同处一个时间段却不必提心吊胆,会让他略感轻松。现在电影看不成了,程郁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翟雁声会安排做些什么,稍微放松了一些的心情又骤然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