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广树给程郁开了一份解除劳动合同证明,又说:“你一直没来上班,所以跟财务那里也就没什么要交接的了,东西收拾好就可以走了。”
程郁迫不及待地离开,他将手里的东西连带着小小的手机卡一起撕碎扔在工厂路边的垃圾桶里,坐上了去江城机场的车。
那就是他在云城的全部记忆了,最终证明,他什么也没能留下。
第九十五章
吴蔚然和戚晓寒轮番敬酒又喝完酒后,下意识朝门前望了一眼,他心里总是不安定,但是订婚宴没完,父母就无法放心地把手机交给他,还他自由,怕他中途生变,联系旁人带着他跑了。
其实过后吴蔚然的父母也考虑过订婚的稳妥性,订婚毕竟不是结婚,但订婚是戚晓寒提出来的,再加上现在戚晓寒对于吴蔚然一家而言是雪中送炭,再要求戚晓寒别的,总也得尊重女士的意见,不好再说什么,便提出既然短期内无法结婚,就把订婚办得隆重些,江城和云城都办,也不能委屈了戚晓寒。
吴蔚然想要反对,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戚晓寒抢在吴蔚然前面应下来。私下时戚晓寒对吴蔚然说:“你现在不要想着反抗他们,你父母提出的意见你都尽量接受,顺着他们来,才能让他们尽快放你走。”
吴蔚然皱着眉点了点头,又对戚晓寒说:“能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戚晓寒把手机拿给吴蔚然,吴蔚然想给程郁打个电话,输入号码,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径和当初翟雁声的行径一样可耻,都是程郁无法接受的,对着电话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吴蔚然又把电话还给了戚晓寒。
吴蔚然想等自己完全脱离父母最近的控制、顺利去到海城了,再去跟程郁详细地说一说最近的情况,即便到时候程郁生气、不接受,自己也有机会当面让程郁好好撒气。
但是吴蔚然没想到程郁回到云城了,他不仅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吴蔚然订婚的事情,还亲眼看到了吴蔚然和戚晓寒并肩而立的样子。
订婚宴上,吴蔚然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假做喝醉,晕晕乎乎站起身来往厕所去,去之前吴蔚然拍了拍戚晓寒,希望戚晓寒能明白。
戚晓寒果真懂了吴蔚然的意思,连忙起身,对席间的亲戚道:“他喝醉了,我去看看。”
亲戚们没有生疑,纷纷打趣道:“这样的酒量可不行啊,这只是订婚,两桌人就把咱们小吴给喝倒了,要是结婚,小吴得醉个四五轮呢!”
吴蔚然把这样的调笑抛在后边,躲在酒店的消防通道,看着戚晓寒追过来,戚晓寒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个电话吧,就算什么都不说,报个平安也行。”戚晓寒说完,来到消防通道外边,替吴蔚然把这门。
吴蔚然拿着戚晓寒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却传来关机的声音。吴蔚然核对了号码,又播了一遍,仍然是关机。
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吴蔚然给程郁发短信:“程郁,我现在拿戚晓寒的手机给你发信息,我很快就能回到海城,等我。”
但是程郁不会收到这条信息了,他的手机卡已经断成两截,永远留在工厂的垃圾桶里。
没能联系上程郁,吴蔚然心中的不安更甚,订婚宴结束后吴蔚然就想要立刻回到海城,被吴蔚然的父母拦住了。周春荣想让吴蔚然和戚晓寒回海城前再去家里多待几天,好好放松一下。
其实这仍旧是不放心,想把时间线拉得长一些,戚晓寒只好对吴蔚然的父母说:“伯父伯母,不好意思,我这回其实是请了假回来的,现在假期要结束了,我工作忙,还得回去上班,不能多待了。”
戚晓寒看了眼吴蔚然的方向,见他眼里都是焦虑,又说:“至于蔚然嘛,先前订婚的时候,您二老不是还说这么仓促是亏待了我,我那时就说了,日后让蔚然慢慢补给我,现在就可以开始补偿我了,分隔两地这么远,我也惦记。”
戚晓寒说话笑盈盈的,说话时也紧挨着吴蔚然,看起来亲密无间,但周春荣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这种感觉周春荣很熟悉,多年来她一直是这样的行事作风,被说是雷厉风行。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准儿媳比自己更强硬,不光强硬,她还能扮成一个笑面虎,让人没有立场拒绝。
周春荣突然开始想,贸然让吴蔚然跟戚晓寒订婚是不是一时着急上火昏了头,日后这两人真能过得好吗,周春荣陷入沉思。
但戚晓寒一直笑着等待吴蔚然父母的回复,吴蔚然的父亲率先点了头,周春荣只好随波逐流点头应允。
吴蔚然终于能够从父母身边逃开,在去机场回海城的路上,吴蔚然感觉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直像是一场噩梦,现在这场梦终于要结束了。
登机前吴蔚然拿回自己的手机,他又给程郁拨了个电话,仍旧是关机,吴蔚然一直以来的惴惴不安终于变成巨大的惶恐,从父母身边逃离的喜悦瞬间就被冲散了,他反复看着屏幕上程郁的电话号码,手心渐渐浸出潮湿的汗。
戚晓寒在旁边问他:“怎么回事,还没打通电话吗?”
吴蔚然点点头,戚晓寒便安慰他:“你别着急,先登机,回海城再看是什么情况。他住哪儿你知道吧。”
吴蔚然混乱地点头,又想到程郁先前笑盈盈地跟他计划未来的事情,他说自己会尽快从翟家搬出来,吴蔚然茫然地闭上眼睛,心中一片混乱。
落地海城后戚晓寒就跟吴蔚然道别了,戚晓寒有工作要忙,分别前跟吴蔚然约好了下一次见面聊方案的时间,又让吴蔚然赶紧先安顿下来。
“我住在员工宿舍,没有租房,没法收留你了,你得尽快找个落脚点,然后一切从长计议。”戚晓寒说。
吴蔚然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海城机场前,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茫然。天色已晚,吴蔚然临时找了一家旅馆住下,他来海城时带上了自己这几年工作的存款,要吃要住,还有可能要成为创业的起步资金,要做的事情太多,关于梦想的建构总是宏大的,但那些琐碎的小事和无法言说的心事,没有任何人能替自己消化。
但一切的一切都能从长计议,唯有找到程郁这件事不行。几次没有联系到程郁,吴蔚然不相信是客观原因,只能是程郁出状况了。可是程郁能出什么状况,吴蔚然能想到的最大的状况,就是程郁放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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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回到海城后准备搬出翟家,恰好那天翟雁声没有去公司,在家里看见他萎靡的精神,先打断了程郁想要说的话,让他回房间好好休息两天,等精神头好了再说。
程郁的精气神像是被一把抽干了,在翟家那个属于他的小房间里躺了两天两夜,不吃饭也不出门,翟雁声曾经推开门看了一眼,见他倦怠地缩在床上闭着眼睛,便又出去了。
时至今日翟雁声仍旧是惦念着程郁的,程郁过得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程郁完全不想留在他身边,他也能看出来。
在程郁那间小宿舍里目睹的状况是翟雁声心底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程郁对他的厌恶是真的到了宁肯背叛他被当面拆穿,也不肯给彼此都留下一点温情回忆的地步。翟雁声不想跟程郁提起这件事,即便到了今天,程郁已经想要撕破脸皮,翟雁声还是想留一份颜面。
翟雁声从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强人所难,他热爱征服,征服一切不可能。但翟宁宁生病以后,翟雁声觉得自己变了,他没那么势在必得了,翟宁宁是他半条命,他得守着这半条命。
所以翟雁声看了程郁一眼,他什么也没说,又关上了门。翟雁声不想知道程郁和吴蔚然进展如何,他还没那么宽宏大量,能做程郁的感情导师。
程郁躺了两天,翟雁声又砰砰敲门,程郁有气无力地说:“进。”
翟雁声把门开了个小缝,站在门口说:“明天宁宁要出院了,咱们一起接她出院。”
程郁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反应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等宁宁回来以后我就走了。”
翟雁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又上下打量程郁一眼,说:“你把自己收拾收拾。”
程郁还算干净体面地跟着翟雁声一起去医院接翟宁宁出院,好几天没见到程郁,翟宁宁的情绪又恢复了,虽然还是有些闹脾气,但不再那么激动。
程郁问翟宁宁:“要我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