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蛮后 白日上楼 2269 字 13天前

麇谷看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幸灾乐祸地笑了:“阿蛮,居士得饿你一顿,好叫你晓得,小娘子家家莫要瞎逞能,天上地下,有能耐的多了去!”

苏令蛮不甘心地嘟囔道:“可不止一顿……”

声音太微弱,麇谷没听清,捋了捋两撇胡子道:“人生在世,就该量力而行,不该出头时别瞎出头!就那个杨小子,你十个心眼都玩不过她。”

苏令蛮垂了眼,扮起了乖巧:“哦。”肚里还在翻江倒海,大唱空城计,偏对着这么个古怪老头子,她只能认栽。

麇谷见她饿的小模样着实可怜,回身在藤箱里翻了翻,在底里翻出来一个竹筒,筒盖一开,便是一股清香之气,苏令蛮嗅了嗅,麇谷一脸肉痛地递了过去:“拿着吧。”

苏令蛮眯起了眼,笑得眉眼弯弯:“居士对阿蛮最好了。”

麇谷居士短短半日听到这话太多次,早就没了感觉,脸上还有肉疼,见苏令蛮开盖便牛饮,忍不住嘱咐道:“慢、慢点,这可是露华饮。”

虽说本就是寻来给这丫头用的,可看她这般牛嚼牡丹,他这心里着实疼得紧。

“露华饮?”苏令蛮手一抖,差点没将竹筒翻了,连忙将筒盖重新盖好,也不喝了,瞪大眼问:“居士,可是那【云想衣裳花香浓,春风拂槛露华浓】的露华饮?”

“正是。”

苏令蛮眨眨眼,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这露华饮需百种时令花卉捣成汁,还要配合百种药引窖藏十年方成,而药效则是——治狐臭。

苏令蛮哭笑不得:“居士,你给我这,岂不是浪费了。”她又没狐臭。

当年这鬼谷子本是想研制出饮下能自带体香之物,偏最后出来的是治狐臭偏方,又因研制过程繁琐无比,便再无产出——

当然,以当代世人捧臭脚的毛病,这露华饮也成了稀世珍品了。

麇谷居士作莫测高深状:“阿蛮,往后你会感激我的。”他这辈子还真没甚女郎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有个看顺眼的了,便恨不得把这些存货都出清了——

至于这狐臭不狐臭,他还真不大在乎。

这露华饮早非他师傅所制之效,添了一点冰片雪莲提纯后,反而有了意想不到的功效——饮之生香,便是赤日炎炎,亦有淡淡清香。

麇谷居士既然在杨廷面前夸下海口,自然希望是面面俱到的。一个美人,不仅靠皮,还得靠骨,各色俱全才行。

苏令蛮对此一无所知,无奈地在居士催促下,将一竹筒的“露华饮”全数当作了填饥的浆汁,灌了个饱。

马车骨碌碌地往东城而去,苏令蛮饮得饱足,将麇谷送来的油纸包好好收起,便又沉沉睡了去。

天色渐晚,金色余晖自天际缓缓落下,向来冷清的苏府门前停了一架陌生的青帷马车。

门房看了一眼,没发觉任何家徽,车把子前还坐着一位陌生的车夫和一个陌生的刻薄相老头,便愣是站住了没动。

麇谷居士入内拍醒了苏令蛮,苏令蛮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居士,到了?”

“到了。”麇谷提起角落的藤箱。

苏令蛮立时反应过来自家门房既无牵马也没拉车,着实无礼,不由面上无光,手一撑,身体便从马车里爬起来,扶着麇谷居士的手下了马车。

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借来的灰色粗麻布,半个胳膊扎了一圈厚厚绷带,乍一眼看去,便是个受尽苦楚的底层人。

门房连个眼都没带瞟的,站得笔直。

“瞎了眼了?”苏令蛮气笑了:“我苏府养你们,还养出尊贵了?你们便是这般对待客人的?”

熟悉的带点刁蛮的声音传入耳朵,门房定睛一看,认出了门口站着的“底层人”正是自家尊贵又蛮泼的二娘子,立时吓得屁滚尿流地滚了过来:

“二,二娘子,奴才无意……”门房半弯着腰,再不见刚刚的神气。

苏令蛮哼了声,眼下精神不济,暂不与他计较,只抬着下巴道:“牵马去歇一歇,给这位壮士备些吃食。”

说完,便与麇谷居士一同进了大门,门房心中忐忑,只得陪着殷勤小心带车夫去了车马房安顿。

“居士,真对不住,下人怠慢……”

苏令蛮赧颜道,麇谷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无妨,世人皆以衣冠重,何况这等人不过是眼色重了些,算不上重罪。”

苏令蛮笑嘻嘻道:“居士好心肠,不过下人无礼,总需要用规矩圈一圈的,否则哪日贵客登门,我十个苏府也赔不起啊。”

麇谷摇头不语,他一向闲散惯了,不爱去思考这些,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仆役见到,纷纷停步问候。

绕过一段月亮门,二进院子赫然在望。

“居士,随我去见见阿娘。”苏令蛮不拘道。

麇谷居士迟疑了一瞬,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妥,瓜田李下,老夫还是避嫌得好。”

苏令蛮抬头看了眼他面上纵横的老树皮,撇了撇嘴——看这脸都能做她爷爷了,哪儿来的瓜田李下?

——何况苏护这人虽贪花好色,自私无能,但人人公认其有副好皮相,站出去还是很能唬人的。若他不是有张好脸,也不能唬得阿娘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

不过苏令蛮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见麇谷居士当真不愿,便招来外院管家,帮着找了一处僻静院落安置,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两人略絮谈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麇谷居士奇怪地看着她矫健的步伐,得意起固本丸的功效来了。

这其实是高估固本丸了,苏令蛮之所以步伐匆匆,病体“矫健”,是之前那个梦吓的——吴氏再怎么懦弱,她再如何失望,总还是希望她好好活着的。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也熄了,廊下随处可见的琉璃灯在夜幕中一闪一闪,竟将这空洞洞的苏府也照得仿佛有了温度。

苏令蛮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正房前两站硕大的红灯笼悠悠地亮着,丁香守在门口,见她来,惊呼了一声,正要通禀,却被苏令蛮伸手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