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祁府,祁醉刻意避开爹娘,说自己今日功课繁重,就不与他们一同用晚膳了。
谁知祁母一听祁醉学业用功,不禁大喜,要知道祁醉从前回家可是从来不碰书本子的。于是对他更是关切,特意命令厨房做了许多祁醉平日爱吃的,她亲自端去他房里。
祁醉没想母亲会过来,错愕间连脸上的伤都来不及遮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祁母捧着他受伤的小脸心疼到落泪,亲自替他上了药还不够,又命下人去熬人参补汤给他。祁醉解释了好一阵,她才缓缓止住眼泪。
祁醉见势头恰到好处,连忙向祁母开口。“娘,我想学武。”
祁母愣住,“好端端的,学武作甚?你爹不是说了,学这个要受不少苦头,又极是伤身子,还是算了罢。”
祁醉哪里肯依,“儿子不怕苦,只是想有武功傍身罢了。倘若再发生今日被……摔倒一事,反应也能够快些,不至于摔成这样不是?”
“胡说,这摔跤与学武何干?你听娘的,好好念书罢,那学武可受罪了。”
“当然有关系!”祁醉辩驳,“我前几日在街上瞧见一人,眼见着就要从马上摔下来了,可他懂武,身形变幻间,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这……”祁母低垂眉目,似有所思。
祁醉见娘亲犹豫,又适时加了把火,“娘亲放心,儿子不怕吃苦,只求日后能保护娘亲和爹爹。再说,耿中都派人帮我打探好了,小柳巷那边就有家武馆。”
祁母在他的好说歹说下终于松了口,“好吧,只要你爹爹同意,娘就答应。”
祁醉大喜,说服祁父可比说服祁母要容易。如此一来,在武艺上把非明比下去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届时,打败了非明,暮幻也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好吧,就算只是多看他一两眼也行了!
“一言为定!”
*
第二日,非明比平日来的都早,踏进学堂前他特意绕路去了一趟姜老先生屋里,回到学堂时学生们只来了一半不到。
他将书本子扫到一边,趴在案上准备补觉。昨日到暮幻院中他吃了她最不喜欢的田七炖鸡,又半哄半骗地让她写了他枯燥无趣的书算作业,没想到这小丫头写着写着竟睡过去了。
他心中好笑,将她从书堆里捞起来抱上床榻后,拿了要抄的书本翻墙回了自己家。
原以为家中定有祁家人去闹过,方念离定将狠狠训斥他,没想家中一点风声也没有,方念离半点不知道他揍了祁醉的事。
非明在案上伏了不到一会儿,就有人来敲他桌子,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原是祁醉拿了厚厚一沓宣纸张甩在他桌上。
祁醉道:“非明,这次我可没输你。三遍《菜根谭》,我一日就抄好了。”
非明支着头,随手翻了几下那沓宣纸,嗔笑道:“不错嘛,速度很快,字迹也不再像蚯蚓爬过了。”
祁醉扬起下巴,得意之色毫不遮掩,“那是,比武我不如你,比文可未必输给你。”
他说完,周围少女一阵轰笑,榕州城谁人不知祁家生了个纨绔儿子,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常常完不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对小恶霸非明说这样的话,未免五十步笑百步了。
非明抱胸,挑挑眉不说什么。
恰逢姜老先生提前到学堂,拿着几叠厚厚的纸张,路过非明身边是他面色比昨日缓和了些。他轻咳一声,道:“非明,之前的事情老夫既往不咎,但倘若你再犯,一样重罚。不过…你这字,倒是精进了些。”
祁醉一听,脸都气绿了。
非明对着他抱拳,“承让。”
第8章 枇杷树
不日,书院休沐,林眠音得了空带暮幻去探望方念离。
制衣铺子里客人不多,方念离请了伙计在前头招呼,自己在院子树荫下对比绣花样子。
暮幻被娘亲牵到院中,只见方念离一身素服,发髻上只有一支碧玉簪子做点缀,背影单薄很是憔悴,然而风华不减,即使病着也掩不去她的美貌。
见暮幻母女来了,方念离连忙起身去迎,“不是说府里有许多事要忙,怎么还有时间往我这破院子跑。快坐下,喝口茶吧。”
林眠音笑道:“听幻儿说你病了,这不,过来瞧瞧你。”
暮幻爬上石凳,将手里拎着的草药放上石桌,恭敬乖巧道:“方姨,这是我娘亲托京城舅舅带来的草药,你一定要按时服用。”
方念离笑着接过,“这咳疾是老毛病了,这几年汤药吃了许多,无用的。”
“这是什么话。”林眠音微微皱眉,“不过是咳疾,又不是什么大病,哪有治不好的。”
姐妹二人说话间,暮幻早已将院子细细瞧了一遍。
非明家不比暮府大院深宅,只有一大一小两个院子,几间屋子一眼就望尽了。暮幻看几扇半掩着的房门都是空的,非明哥哥似乎不在家,定是又一个人偷跑去玩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对暮恒之的埋怨又重了几分。前两年的时候,暮幻每日都跟在非明身后四处玩,榕州城里好玩的,非明都会带她去,还有城西的飘香街,遍布全城各色美味小吃,那是她最爱去的地方。
可后来她大了些,暮恒之便不让她四处乱跑,即使身后有丫鬟婆子跟着也是不行的,说她这样大街小巷地乱跑哪里像个高贵的官家小姐,成日抛头露脸与市井人家的女儿有何异?
为这事,暮恒之还将林眠音怪罪了一顿,自此以后没有他的命令,守门小厮不准放暮幻出门。她只得趁着父亲去了衙里的时候,偷偷地避开眼目,和非明翻墙溜出去。
知道非明不在,暮幻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娘亲和方姨在说些什么她听得有一句没一句的,趴在石桌上悻悻地去拨弄方念离摆着的帕子。
起初,她只觉得这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帕子,上头的鸳鸯戏水是常见的绣花样子。只是越瞧越觉得不对,这帕子质地薄如蝉翼,丝线细密,两只戏水鸳鸯活灵活现,更惊奇的是,这帕子的背面竟又是另一幅不同的图画。
对于绣品,生在官家的暮幻见过不少好的,何况她外祖父家还掌着京中最大的绣坊,可眼前这等精致的绣品她还从未见过。
她不由眼前一亮,拿着帕子问方念离:“方姨,这是什么绣花样子,为何两面是不同的戏水图?”
林眠音接过帕子看了一眼,“这个,是双面异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