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阁,负清寒依旧未把她放下来,而是往她的嘴里喂进药丸,随后抱着她穿过幽深回廊。
一路上言伤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直到他抱着她回到她住的那间房间,将她放在地上。一落地她便抓住他的手,看着他指尖殷红的一滴血露出心痛神色。
“你流血了。”
说罢从袖中掏出洁白手绢覆在他的指尖,吸去那滴血,随后将他的手指慢慢的,放进自己的嘴里,小心的吮.吸着。
“……”
负清寒头一次露出困惑神色,随后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直笑得眉眼都染上了愉悦。言伤这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毫无心机的笑,心中一动,来不及深思为何他会笑成这样,负清寒已经将自己的手指从她的嘴里抽.了出来,看着上面她的口水嫌弃的摇摇头,用她的手帕将手指擦干。
“……对不起。”言伤低着头道歉,“我放肆了,忘了你很讨厌我碰你。”
负清寒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一瞬间言伤的眼前竟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小小的男孩,捧着一束洁白的花,穿着破破烂烂的衣物,对着杜茶梅露出极其温柔的眼神,言笑晏晏唤着杜茶梅的名字。
此刻,她便是产生了他对她笑得很温柔的错觉。
负清寒将自己擦干净的手指伸到她的面前,挑了挑眉:“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件蠢事么?”
言伤怔住。他的指尖干净洁白,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微青色,上面一道伤口也无。
“……我明明看到,有血流出来。”
“我是具尸体,怎么会流出鲜红色的血。”见她依旧怔住,他蹙眉看向自己指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片刻过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将受伤的手指再次伸到言伤的面前。
“愚蠢的女孩,此次可看清楚了?”
干净指尖划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其中涌出些雾青色的血,顺着指尖滑落。言伤匆忙拿出手绢,但她还等不及裹住他的伤口,那道伤口已经在短时间内自动愈合。
她只能僵硬的握住手绢:“刚才的血……”
他理理袖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担心的模样:“那是我用怨气从齐子河身上取来的,本来想用来做点有趣的事情,没有想到,被一个愚蠢的女孩全毁掉了。”
言伤并未想到是这样的缘由,尴尬的扯了扯手绢,随后摇摇头再次道歉:“对不起。”
负清寒恶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引得她头皮发冷不断颤抖,这才恶劣的微笑:“没关系,虽然做错事应当有惩罚,但你方才在齐子河面前表现得很好,所以我决定要奖励你。”
“……奖励?”
他微微弯起嘴角摸了摸她的嘴唇,却在她脸颊开始泛红时松开了手。
“收起你乱七八糟的念头,我的女孩。”他说着转身,双手被宽大袖子遮住,背在身后,“跟我来。”
被轻易逗弄得脸红的言伤摇摇头,随后疾步跟上去。他的步伐一向大,她走两步才能勉强抵得上他的一步。
负清寒停在一间房门前,并未伸手去推门,门已经自动打开,门框上金色花纹甚至轻微的闪了闪。言伤不敢四处乱看,只能跟着他一亦步亦趋走进房中,房中点着长明不灭的蜡烛,有药水和草药混合的味道在蔓延,她抬眉,正看到负清寒从一排类似于书架的架子上取下一坛酒,走到榻前坐下。
“那边有酒杯,拿两只过来。”
“……是。”
第一次进入他的领地,言伤觉得浑身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勉强控制着自己冷静拿下两只白玉杯子,走到他的面前。
“倒酒。”
言伤从他的手中接过酒,倒满两杯,随后就僵硬的立在一边,直到听到他似喟叹似嘲讽的嗤笑声:“蠢女孩,你是把自己当成木头了?”
说罢好脾气的将一只酒杯递到她的面前,言伤有些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只是愣了片刻,他的眉已经不耐烦的微微蹙了起来。
“怎么,不想喝?”
负清寒给的,即便是剧毒鸩酒她也会接过来,哪有不喝之理。
言伤接过那杯酒,刚喝了一口,便觉得浑身筋脉似被用力搅断一般的疼,酒杯“啪”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耳边传来负清寒微微寒冷的声音:“真的很痛?”
很痛……
这便是他给的奖励么……
她痛得眉头紧锁,来不及回应他,他已经将剩下的一杯酒递到了她的嘴边:“喝下去。”
“可是……”她伸手抓住他深黑色袖子,指尖一片凉滑,“痛,全身都好痛……”
一个女人打动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哀求和眼泪,然而负清寒只是维持着那样的动作,丝毫未露出被打动的样子。他将酒杯凑近一些,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动作很轻柔,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微微嘲讽:“你现在的模样应当是会引得男子心生怜惜的,然而我只是具尸体。”
说罢手上一用力,言伤挣扎不开,已是将那杯酒咽了下去。
“咳咳!”她一面剧烈咳嗽一面抬起头看他,负清寒这次并未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抽回来,而是嘴角含着冷笑,任她抓着他的袖子,僵冷手指慢慢的摩挲着她的脸:“忍一忍,我知道你很坚强。”
言伤心中一动,能感觉到筋脉肌肉传来的剧烈疼痛正在慢慢地消失,她吸了口气,期待的看着他:“方才老夫人给我端来的凤梨羹有毒是不是,你是为了救我。”
她的语气平缓而肯定,他挑了挑眉,从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轻轻抚平袖子上的皱褶:“难道这酒除了解毒以外,竟还有让人脑子变聪明的效果?”
此话一出言伤立即便能肯定他的想法了。
这个人,在她的房间里感觉到了杜茶梅的到来,是以躲了出去,他眼看着她喝下有毒的凤梨羹,为了替她解毒,放弃了让她待在杜府替他继续看着那些人。
她知道他不是个狠心的人,即便是过了七十年,他也还是那个捧着洁白花束的天真少年。
“这酒,味道很好。”
思及此处,言伤丝毫未有被骂蠢的觉悟,而是抬起头看了那放酒的架子一眼。
架子上放着满满的瓶瓶罐罐,乳白色,青瓷色,土陶色。在那些琳琅满目的罐子中间,言伤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她一手大约刚好能握住的透明小瓶。
小瓶中装着浅红色透明液体,明明架子没有被移动,里面的液体却是一波一波的颤动着,像是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