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默默地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味道还行,酸中带甜,余味有点涩涩的。
韩千重略带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你回家来住好不好?我每天榨给你喝。”
应许摇了摇头:“不用,江寄白带我去看了中医,正在调理。”
韩千重的神色一黯,旋即又振作了一下:“没事,双管齐下,效果应该会更好。”
应许喝了大半杯,就把杯子放在了餐桌上。
洗漱完毕后,她穿着家居服钻进了被子里,被子软软的,有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卧室门开了,她的人一下子僵住了,定定地看着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
“我就在地上睡一下,”韩千重解释说,“应付一下我爸,不然他明天会生气一天。”
应许沉默着没说话。
韩千重熄了灯,把床上的枕头拿了下来,找了件外套盖在了身上,在地上躺了下来。
熟悉的枕边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地方。
黑暗加上寂静,曾经的暧昧和喘息不由自主地钻入脑海。
应许侧过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想让自己从这沉沦中清醒过来。
枕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浅浅的,不香,却很好闻。
“睡着舒服吗?枕头我换过了。”韩千重的声音有点担心。
应许没出声,假装睡着。
“昨天看到董姐,她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我听说她的儿子上中学了,成绩好像挺不错的,我有次看到他到公司里来找董姐,长得和董姐很像……”
应许有点纳闷,韩千重从来都是惜字如金,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不过,他这是每天蹲在她公司门口吗?怎么董姐儿子一年才来找过她一回就被他看到了?
“那天我去你家的广场逛了,人挺多的,不过整个商场才一个顶楼的vip中心,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在一楼也设一个,体现一下vip的尊荣……”
一定是吃错药了。韩千重去逛街,还对她提商场管理的意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应许模模糊糊地想。
“解磊他最近去哪里了?怎么都没看到他的人?他女朋友还好吗?你和他说说,他女朋友真不错,让他收敛点他那破脾气,老是好像别人欠了他好多钱似的。”
解磊对聂天然才叫没脾气呢,聂天然脾气比他大多了。
应许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
韩千重一直絮絮叨叨地讲着,一板一眼,好像在背着写好的稿子;应许被迫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四周萦绕着那股轻浅的味道,某种久违的睡意在脑子里发酵,她渐渐迷糊了起来……
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是凌晨六点。
应许就着窗帘缝隙的余光看着手表,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这一年来,她几乎每晚都只能断断续续地睡三四个小时,精神和身体都极度困倦,大脑却一直保持亢奋。这样连续近六七个小时的睡眠,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奢求。
她怔怔地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蹑手蹑脚地起了床。
韩千重还酣睡中,他的睡相和他的人一样严谨,平躺在地上,双手合拢放在胸前。
他的眉目原本就隽朗,醒着的时候因为时常面无表情而有点冷肃,而现在舒展了开来,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大男孩,尤其是原本紧抿的薄唇放松了下来,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好像在睡梦中遇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应许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他们初相识的第一年,那时候的韩千重,也是这样,虽然清贫,却眉梢眼角都流动着阳光,让人看了不自觉都温暖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把他们俩都毁了?
是这份错误的爱情吗?
应许的心忽然抽痛了起来,执着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居然不得不承认,那是错误的。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韩千重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几乎从地上惊跳了起来,双手在地上乱摸,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口袋。
“你……你睡得还好吗?”他呐呐地问。
应许点了点头。
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喜色:“早上你想吃什么?医生说多吃点玉米、燕麦补充松果体,有助于睡眠。”
还没等应许拒绝,韩培云在外面敲门了:“醒啦?快出来吃早饭喽。”
老人已经在外面早锻炼了一圈,顺道买了豆浆烧卖。
看着他们俩从房间里出来,韩培云的心情看起来大好,开始教育韩千重,说起他以前是怎么和他妈过日子的。
“听你爸的没错吧,和媳妇犟什么犟,两人都这么多年了,床头吵床尾和。”
“媳妇就算是错了,也要装着她是对的,我就是当时太较真了,老要和你妈争论个子丑寅卯的,文人的通病,真没救了。”
“这一年你妈老是到我梦里来,啥话都没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琢磨着,她一定是想抱孙子了。”
韩千重照例面无表情,应许却一直面带微笑,不反对也不应承。
一连两天,应许都被上门抓人的韩培云接回家来,想躲都没地方躲。
韩千重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乱七八糟的秘方,除了每晚一杯的葡萄汁和每晚例行的絮叨催眠,甚至准备了一个mp3,里面录满了各种单调的声音,海浪声、雨声、松涛声……整整将近两个小时。
那个枕头的味道应许也终于弄明白了,是洋葱一瓣瓣剥下来切成碎片,和生姜混在一起,然后用纱布包起来,填进了枕芯里,据说这是民间治疗失眠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