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诺明白她的心思,成亲多年当年想要自己的孩子,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也有和自己不一条心的,何况是抱来的,拉着周菊得手劝道,“四弟也是热心肠不想二哥多想,你也别想多了,二哥就小栓一个孩子,哪会愿意给别人?”
韩梅也在边上劝道,想着自己听来的消息,盯着周菊微拧的眉头,迟疑了会,觉得这时候说那些不太合适,沈芸诺看韩梅有话要说,没想那么多,“大嫂可是有话要说?”
周菊也望了过去,韩梅眸光微顿,缓缓道,“我也是听小木爹回来说起的,镇上卖豆腐的人家不少,都说是从周家传出来的,这两日你和四弟没出去卖豆腐不知道外边的情况,咱村子里都有好几户人家知道怎么做豆腐了。”
周菊神色一僵,握成拳得手重重砸在桌上,眼眶通红,“当时我就明白我娘知道这个法子是藏不住的,只想着他们隔得远不影响我和俊哥的生意就好,没想着,消息传得如此快……”说着,脸上竟缓缓笑了出来,眼角的泪夺眶而出。
沈芸诺叹了口气,“你也别想多了,你和四弟做生意踏踏实实,往回在你家买豆腐的一定还会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虽然,沈芸诺觉得自己的宽慰起不了作用,豆腐的法子漏出去,之后谁家还愿意买豆腐?镇上一直有卖豆腐的,如今人家估计也得了法子,裴俊和周菊卖豆腐的路子将来难了。
“三嫂,你不用劝我,我心里有数的,就是心里难受罢了。”抬起袖子抹了抹泪,强颜笑道,“罢了,大不了老老实实种地算了,我也想明白了,做生意也是靠缘分的。”妯娌三人说着话,韩梅沉吟片刻,见周菊气色不好,没说周家得事儿。
周家得了法子,兴致勃勃的做豆腐,第一日肯定挣了钱,第二日,周菊嫂子就把法子和娘家说了,忍都是有私心的,一传十十传百,周家几位叔伯也打起了豆腐的主意,问周菊爹要豆腐,几家人大打出手,周菊爹受了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大丫玩篮子里的花,倒是不觉得无聊,听沈芸诺她们说话,便乖乖坐在旁边小凳子上,不时看向外边的天色,待太阳西沉,裴俊他们过来,沈芸诺也准备接小洛去了,大丫又欢心鼓舞起来,抱着裴征问他去吗,裴征摇头,“你和姑姑去,姑父去山里给你摘茅梅,你和表弟回家就能吃到了。”明日裴老太太的生辰,裴万的意思早上让里正过来分家,中午去那边吃饭,也好把事情说说,裴老头不同意,吃席面的人多,他们会有一番说辞帮他做主的。
裴万什么都考虑清楚了,裴勇也不再相劝,朝韩梅道,“你和三弟妹一起去接小木吧,我回家弄饭。”庄户人家多是女子做饭,裴勇之前也不喜欢进灶房,后看裴征裴俊不忌讳,他才渐渐改了。
韩梅点了点头,小木不说,韩梅清楚他心里是羡慕小洛的,早晚有人接送,想吃什么从不需要犹豫,开口,沈芸诺和裴征会给他买,再不济,还有沈聪,裴勇常常不在家,她也忙,甚少去学堂接她,叫上小山小金一块,裴勇思索道,“小山小金就不去了,你和三弟妹走路也快些。”豆腐的事情他和裴俊说了,裴俊没吭声,想来是料到了。
见宋氏和裴秀在院子里忙,不见裴老头人影,沈芸诺和裴征小声道,“爹整日不在家,去哪儿了?”家家户户的人都忙着除草,砍柴,裴老头日子悠闲,却不在家,着实奇怪。
裴征抱着大丫,提起裴老头,情绪不高,“谁知道呢,估计是跑到谁家串门了吧,小妹的事儿我回去问问刀疤大哥他们,估计不是什么好人,两家庚帖都换了,爹还真是着急的。”
沈芸诺点头,裴秀和她也提过,事已至此,打听清楚了估计也无济于事,宋氏刁钻不饶人,裴老头才是最令人厌恶的,身为一家之主,心思偏颇就算了,处处自私,只顾自己,若非如此,裴万怎么寒心到卖地的地步。
说着话,眼看快到上水村了,沈芸诺好似有听到有人喊她,四下看了眼,问韩梅,“大嫂听着有人叫我没?”不知为何,脊背发凉,心也调的厉害。
韩梅听了,侧耳倾听了遍,摇头道,“没有听着,四弟妹是不是听错了?”
沈芸诺停下,确实没人,摇摇头,无奈道,“估计是听错了,走吧,他们该放学了。”牵着大丫,顺着路拐去了学堂,人走了,躲在稻草垛后边的人才敢出来,李块头捂着小洛的嘴,阴测测笑道,转身朝魂不守舍的裴老头道,“把人抱着,我们走快些去山里。”几片山脉相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和裴老头计划的本来是绑了孩子问裴征拿钱,此时他改了主意,想着刚才那张素净清秀的小脸,心思一动,这辈子尝尝那种分才算有滋味。
小木被弄晕了,裴老头心里害怕起来,吃力的抱着小木,“块头,可别出啥事儿,被沈聪知道了,咱吃不了兜着走。”
李块头不以为意,感觉怀里的人挣扎得厉害,手掌狠狠的披向他后脑勺,等他尝过了沈芸诺的妹子就是沈聪妹夫,不怕沈聪和他翻脸,四下见着没人,叫裴老头快步跟上。
暗想,还好先将大的弄晕了,否则,大的闹起来他怕控制不住,两人一人抱着个孩子,沿着兴水村的方向快速离去。
沈芸诺和韩梅出了村子慢慢走着,到了学堂,遇着里边孩子出来,几乎学堂里的人都认识沈芸诺了,好奇的盯着沈芸诺看,“婶子,小洛和小木回家了呢。”
沈芸诺脸色微变,“谁带他们走的?”她心里的不安扩大,早就和小洛说过,不认识的人接他不能跟着走,小洛不会随意跟着人走的。
铁柱也出了学堂,前几日沈聪来接小洛,他们沾了光都是坐车回去的,铁柱主动道,“是小洛爷爷,说家里发生了事儿,把小洛和小木都接走了,婶子,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铁柱虽然年纪稍微大,裴家的事儿也懂,不过看裴老头的脸色好像发生了大事儿似的。
沈芸诺面色一白,韩梅也不安起来,去兴水村就一条路,没可能裴老头接了人她们没遇上,想着刚才沈芸诺得那番话,韩梅惊呼起来,“三弟妹,快追,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沈芸诺咬着唇,大步进去让文氏帮忙照顾大丫,低头安稳大丫道,“你现在学堂,姑姑去找表弟,之后就来接你,不是我和你爹娘以及姑父的话,谁接你都不能走,明白吗?”
大丫明白发生了事儿,脸色煞白,低低哭了起来,沈芸诺交代了文氏两句,转身跑了出去,韩梅顺着清水村的方向一路跑,沈芸诺边跑边喊小洛,刚才铁定是小洛叫她,被人捂住了嘴,她顾不得多想,边跑边大声喊着。
韩梅嗓门稍微大,裴老头和李块头也听着了,他本就上了年纪,加之又抱着小木,不一会儿就疲倦得跑不动了,李块头回过神,一手抱起小木一手抱起小洛,叫裴老头跟上,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不想大的有几分警觉,见着他就往后边跑,差点和沈芸诺她们碰着正着。
跑到一条小路,李块头计上心来,要去兴水村的山里怕是来不及了,“走,我们上山……”这边有条路,他故意脱了小洛的鞋扔在草里,两个女人,进了山,哪是他得对手?
裴老头计划的是把小洛叫出来,再装着被李块头敲晕,如此一来,即使他回到裴家,裴征和沈聪也不敢一口咬定是他做的,不想小木跟了出来,瞧着自己长孙,裴老头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情的,而如今,留着小木,他参与的事情就暴露了,沈聪和裴征不会放过他。
李块头像知道他的想法,眉色冷淡道,“你大儿子好几个儿子,缺个儿子也没啥,完事了咱就把他解决了,以免后顾之忧。”
孩子是从学堂走丢的,文氏牵着哭泣不止得大丫去上水村找人,得知是沈聪侄子丢了,有人往后退有人拿着棍子出门帮忙,“沈聪在县衙帮了咱,咱记着他恩情。”去年麦子播种迟了,今年收成也迟了,错过了缴税的日子,还是沈聪在知县大人面前求情才免了一成的税收,上水村好几户人家都是这样子的,因而拿棍子的拿棍子,拿扁担的拿扁担,出门帮忙找人……
韩梅一路往兴水村的方向追,见上水的路上有只鞋子,盯着郁郁葱葱的山,她心下害怕,她和裴老头无冤无仇,为什么裴老头要带小木去山里。追上来的沈芸诺也见着了,一眼就认出是小洛得鞋子,邱艳给他做的,只穿过两次,刚穿上,他舍不得下地,只洗了澡,在床上走,如今见着这鞋,眼泪夺眶而出,抬起脚就要追上去。
韩梅拉住她,“三弟妹,其中怕是有诈,我们还是等等吧。”看沈芸诺神色她已经明白是小洛的鞋子了。
沈芸诺眉色一挑,语气几位冷淡,“大嫂不去就算了,我是要进山的……”抓着鞋,不管不顾的进了山。
韩梅咬咬牙,犹豫不决,眼看沈芸诺就要消失在小径上了,她叫了声,跟着跑了上去,裴老头记恨她和裴勇不答应给他养老才来报复她的,小木是她和裴勇得希望,不能叫裴老头毁了,胡乱的抹了抹泪,追上沈芸诺的步伐……
另一边,大生帮裴征抓着鸭子回去,遇着刀疤他们干得起劲,回屋,把鸭子全部撵进笼子里,和大生坐了会儿,送他出门,去边上向刀疤打听李块头那类人,刀疤起初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罗城说了两句,他才想起来了,劝裴征,“那种人,仗着认识镇上的几个人,整日攀亲带故不学无术,咱虽然当打手也是有自己得准则,他可是个混人,你妹子嫁进那种人家,该明日他缺钱或遇着事儿了,转手就能将你妹子送人。”
他们和李块头不是一条道上的,可听说过那种人,刀疤心里是看不起的,见裴征蹙眉,刀疤停了手里得动作,掀了掀衣衫,问道,“你爹怎么和那种人混在一起了?那种人无利不图,别是打什么主意吧?”担心裴征嫌弃他说三道四,刀疤说了李块头两件事,说完,见裴征微微变了脸色,面露狠劲,刀疤吓了一跳,“怎么了?”
李块头之前在场子里帮忙做打手,出门要债竟多问人要了五两银子,逼得对方卖了女儿,这件事触了场子里的规矩,被逐出去了,之后去窑子里边帮忙□□不听话的,他们兄弟从来不沾那种事儿,认为是损阴德的,李块头还帮着介绍了几笔生意来着……
裴征想起后山的竹棍子,和刀疤说了,站起身,不安的往旁边跑,刀疤知道这事儿,吃饭的时候金花还骂了许久呢,如果李块头真打主意,不朝金花下手,那就是沈芸诺了,刀疤站起身,转身吩咐道,“丫的,敢欺负到老子地盘来,罗城,停了活儿,跟着裴三兄弟走。”沈芸诺长得好看,当年差点被沈老头卖了,沈聪仇家也打过沈芸诺主意,这几年,没人敢在沈芸诺身上动心思了,李块头,是不要命了。
听出刀疤情绪不对,几人急忙追了上去,问过后才知道怕是李块头打沈芸诺的主意,罗城搓搓手,既是担忧又是兴奋,李块头,落在他们手里可是没活路了。
上水村的人追出来已经不见韩梅和沈芸诺的影子,顺着兴水村的方向走,路过小径,几人迟疑,其中一个汉子道,“来两个人上去,裴老头带走了人,肯定要威胁沈聪兄弟,我们直接去裴家。”
众人觉得裴老头去山里得希望不大,不过以防万一,仍旧让两个人上去查看一番。
沈芸诺和韩梅进了山,郁郁葱葱得树,过膝的杂草,韩梅担心小木又害怕起来,越往里走,越阴森恐怖,韩梅拉了拉沈芸诺衣袖,“三弟妹,爹该不会来山里的。”
走过会留下痕迹,其中一条明显是新的,沈芸诺沿着印迹往里边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毫不迟疑得往里,韩梅见她如此,学着抓了根棍子放在手里,往里走了没一会儿,见小木小洛躺在地上,韩梅一惊,推开沈芸诺跑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被旁边传来的力道一脚踹开了,韩梅见是个男子,久久没回过神,大声喊着救命。
李块头的目标不是她,换做平日他还有些心思,现在有好的在跟前,他看都不想看韩梅,猥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沈芸诺,沈芸诺反而不急了,她在边上留了记号,一定会有人来的。
“你是李块头?”想着裴秀让沈聪打听李块头的事儿,沈芸诺淡定下来,像是和一般人闲聊似的,“小洛爷爷呢,怎么不见他?”裴老头从学堂带走的人,事后裴老头脱不了干系,躲在树丛中的裴老头听着沈芸诺提起他,心里惶惶不安,挣扎良久,缓缓走了出来,想说是被李块头逼迫的,可对上沈芸诺看透人心似的眼神,那句“被冤枉的”如何也开不了口,上前抓着李块头,“他们都得处理了,放回去我们就完蛋了。”
沈芸诺紧了紧手里的棍子,面上无悲无喜,韩梅忍痛的爬到自己儿子边,抱着小木大声喊着。
“你知道上回想伤害我的人之后去哪儿了吗?”沈芸诺神色平静,目光淡淡的落在李块头身上,比较起来,李块头身形和刀疤差不多,不过刀疤是结实,李块头看着满脸横肉,这种人,仗着体型高大到处耀武扬威罢了。
李块头舔了舔嘴唇,喉咙不自主的滚动了两下,“他们都这么了?”关于沈聪的事儿他听过不少,在他眼里,沈聪无非仗着那般兄弟以及上边的赏识罢了,进县衙纯属自己运气好,他才不怕呢。
“都在破庙靠寺里的施舍过日子,不过早就饿死了吧。”她从小被沈老头打,之后被沈聪的仇家恐吓,整晚整晚得睡不着,白天锁了门,心里也害怕,也就是那时候,沈聪一道门一道门的换,才有了如怎么踹都踹不开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