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干部如果有政治污点,那还能有前途么,他是挺生气高原办这么件没脑子的事情,但可不至于把他撸下去。
“行了,小高儿也是心疼大家伙儿,想让他们多吃点有错么,你就别上纲上线了!这些人也是,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个饥饱么。
你赶紧招呼人把他们抬回去吧,在大队部门口这么哼哼,算怎么回事啊。”
村长张张嘴,好像真没什么可反驳的,难道要批评高原不该给人吃饭么。现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要让他们选,哪个都是宁愿撑死也不愿意饿死。就跟支书说的一样,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要人看着么。
这么大的动静,村里人都跑过来看热闹,田恬看到刘巧凤那样也被吓的不轻,春寒料峭的天气,她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得。穿的那么老厚的棉服,都能看到她微凸的肚子,加上她满头大汗捧着肚子申吟,就像是要生孩子了一样。
村长张罗人把这些吃撑了的人往家抬,作为一个住户,看见房东出事,于情于理都得过去伸把手。
田恬正要过去搭把手,就被高原不动声色的拽了下!这年代最不缺的就是热心人,田恬一愣神儿的功夫,就有人先她一步把刘巧凤搭走了。
事后田恬想想,幸亏高原拉了她一把,不然过后准能把她膈应死。刚才就光顾着可怜她遭这么大罪了,跟本没注意她衣服上都是呕吐物,这要是实打实的扶上一把,绝对*。
但是刘巧凤被送回家,田恬也还是跟着回去了,既然有缘分住在一起,好赖不济的也比两世旁人多一份情份。他们家里一个病秧子,一个孩子,公婆也来了,她也就帮着打打下手。
刘巧凤被送回家后,躺在炕上就翻来覆去,开始没完没了的喊:“哎呦,哎呦,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就跟唱大戏一样抑扬顿挫的,要不是看她大把大把的往出盗汗,眼泪都下来了,弄的这么夸张,还以为她是在装腔作势呢。
郭勇是个即软弱又没大主意的男人,媳妇就是他的主心骨,现在顶梁柱塌了,急的他也跟着直淌眼泪。
“爱国她娘,我给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郭勇说完就伸手去摸刘巧凤的肚子,他一揉,刘巧凤疼的更厉害,叫的更大声,他就吓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不行!疼也得给她揉,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她这肚子不通窍,东西都堵在肠肚里,时间长了就得撑死她。”
到底是岁数大比较有阅历,懂得比较多,如果让她一个人在那硬挨,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呢。
郭勇就一边给媳妇儿揉肚子,一边跟着她一起哭,边哄着说:“你挺挺,你挺挺,一会儿就好了!不揉开了你就没命了。”
她这肠胃本来就被撑的薄薄一层,还装了满满一下硬硬的土豆疙瘩,一揉比针扎都难受。一时间屋里就跟杀猪一样,就听她爹啊娘啊的叫的凄惨。
揉了有一会儿,刘巧凤这肚子终于是通窍了,先是放了几个屁,胀气先排了出去,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
郭家洗漱一个盆,吃饭一个捞饭盆,就轮班给她接秽物。刘巧凤就这么连拉带吐的折腾了一宿,这几个人也跟着一宿没合眼,包括郭爱国,孩子小本来是没那么多精神头挺不住。可刚有点睡意要迷糊,就被他妈妈的惨叫给惊醒了,这阵仗可把这孩子吓的不轻,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刘巧凤肚子里这点东西终于是倒腾空了,虽然浑身哪都难受,但实在是又乏又累,迷迷糊糊的终于睡着了。
刘巧凤睡了,田恬也回屋睡觉了,其他的还有他们自己家里人,自己没必要那么积极了。
这一觉她就睡到了过午去,她起来时发现火炕被烧起来了,两个屋子都暖暖和和的,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刘巧凤在炕头上睡的正沉。只是眉头皱的死劲,脸色蜡黄蜡黄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发虚,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枕边也晕了一圈儿。总之,看得出来她是挺难受,睡着了也不舒服。
也是,换谁昨天天那样的折腾一大通,还有命在都是体格子梆硬的了。
之前屋子冷还不觉得,屋子一烧热乎,就觉得一股酸臭的腐味,实在是难闻。田恬是爱干净又心脏的人,只要一想到刘巧凤昨天在屋里这样又那样,就感觉一刻也待不了了,捏着鼻子就赶紧跑出来了。
田恬用飞一样的速度跑出来,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吸到新鲜甘甜的空气,这才觉得又活过来一样。正当她在感叹这世界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清新的时候,就隐约听到后院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刘巧凤一个病号一个人在屋里躺着,郭家没一个人在旁边守着,都跑到后院来是干什么??人都有好奇心,田恬也不例外,好像是配合那特意压低的声音一样,鸟悄儿的摸了过去。
郭家四口人都围蹲后院一处阳光充足,在外面一看又很隐蔽的一个角落,田恬探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幕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的一件事。
几口人围着一块深色布单,上面均匀的铺晒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不少大块的粘稠物已经开始凝固,看得出来那些突出的白色又泛黄的东西,就是昨天刘巧凤呕吐出来的土豆疙瘩。其中还夹杂着像是绿色的胆汁,黄色的,褐色的,各种让人无法形容,并恶心至极的东西。
而郭家的那几口人,就从那块布单晾晒的秽物中,挑拣出晒的见干,又块头稍大的土豆疙瘩放进嘴里。。。。
第60章 +新
郭勇又从已经凝固好的粘稠物掰下来一角,放到嘴里,就如同掰了了一块夹心大饼干。。。
这一瞬间,田恬就如同被十万伏特击中了一样,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炸裂了。就跟被下了石化诅咒一样,大脑是一片空白,僵立在了那里。
田恬从来不是热心肠的人,别家的事,她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今天,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了过去把那块恶心的东西踢飞了。
可那一大块东西太黏糊,她踢了两脚,只是让布同粘稠物卷了起来,待她再想去踢,就被郭勇的妈妈尖叫着给推了个大趔趄。
‘啊————’这一声叫声,凄厉渗人。
郭勇的母亲,一直是温和又善良的老人,现在她就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一样,随时像是要扑上来,把田恬给撕碎一样。
田恬见她像是要吃人般的架势,骇的直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顶到墙上,这才不得不面对郭家人的愤怒。郭勇妈妈抓住她的手臂,使劲儿的摇她,恨的咬牙切齿的说:“小田儿啊!大娘一直当你是自家孩子心疼,可你怎么这么坏、这么缺德啊!你这是要断人活路啊!”
“大娘!那种东西不能吃啊!”头一次,因为别人的事,田恬感受到了来自心灵的震颤。
“怎么不能吃了!药不死人,又能填饱肚子,为什么不能吃!”郭勇妈妈歇斯底里般的厉声问道。
她这样不友善的态度,田恬不止没有生气,反倒心里翻腾的厉害,心酸又无奈的说道:“大娘!那种东西只有猪狗才吃,咱们是人,不能吃!不能吃啊!”说完,她心里一阵悲哀,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一家干净利落、整洁讲究的人,竟然吃别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做人的尊严和底线呢,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呢!
郭勇妈妈听完她的话后怔了一下,随后像是传染般,也流下了眼泪。她没有再为难田恬,松手放开了她,垂着肩膀转身去整平那团被田恬踢乱的布块。
田恬也跟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郭勇又推了一把,估计刘巧凤跟他说了什么,他说道:“哼,你个被人养着,没缺过吃喝的小娘们儿知道啥叫饿肚子么!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如果天天有白米饭,谁会来吃这种东西。想活着就得吃,不吃就得死!你知道什么是死么!你上外面打听打听,就差人吃人了!”
田恬无从反驳也无话可说,只得木然的走开,她已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郭家人了。
高原一上午没看到田恬,想到郭家现在有个病号,她不来也正常。但下午的时候,郭家老两口都来上工了,还没见田恬露面,他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婶子,我嫂子现在咋样了?”
“唉,好悬见了阎王爷,好赖是缓过这个劲儿了!这操蛋的年头儿太坑人,让人见吃连命都能不要了!听说赵四儿他媳妇儿,昨天晚上就不行了,刚才从他们家路过,都在那嚎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