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也没用。

吕明报警几次，可警察一来，这些人说自己没干嘛啊，自己就坐在这里啊，这是公共场所，我不能坐吗？好吧，不坐，我站在这里行不行？你管我站着干嘛，反正我又没做啥坏事，没有打人没有骂人，我站也站不得？……

吕明不胜其扰，小面馆索性放假两天。

可两天后，你一开门，人家又来。

迫不得已，吕明不得不把全部积蓄拿出来，但是，杯水车薪。

那些人拿到钱，消停个十天半月，又来。

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吕明哭丧着脸：“大哥，这样下去，我们只能彻底关门了……”

一家人坐吃山空。

吕林沉默。

一直沉默的吕父黑着脸，终于开口了：“吕林，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不回家？你把我们全部拉黑了干什么？”

吕林不吭声。

自从上次和父母撕破脸之后，他就把全家人的电话全部拉黑，一切联系方式都切了，眼不见心不烦。他新买的公寓，当然更不可能告诉他们地址。

以至于这么长时间，家人也没法联系到他。

唐小可也不是没有问过胡主任联系方式，但是，胡主任又不是傻子，她的主要目的是让吕林向自己借钱（续约），不是让吕林去死，至少目前也不能影响吕林的工作（吕林挣钱的大头还是她的），所以，当然不可能告诉唐小可，让唐小可的债主们有机可乘。

吕林清净了很长一段时间，若非胡主任，他还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

吕父更是生气，指着他的鼻子：“吕林，你别以为自己有了几个钱，就看不起人。你把全家人的电话都拉黑，你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来啊……你以为人家只骚扰我们，就不骚扰你？我告诉你，你也姓吕，人家也不可能放过你……”

吕林转眼，漠然地看着这个老头子。

养不教，父之过。

惯子如杀子。

正是不合格的父母，才让吕亮这样的巨婴搅得家无宁日。

可现在，他不但不反省，还责备别人不为他的宝贝儿子承担责任。

吕妈倒是小心翼翼：“吕林，要不，你就再帮帮吕亮一次吧。怎么说也是亲弟弟，他被逼死了也不行啊……再说，你看看你两个小侄子，他们多可爱啊，这可是我们吕家的根啊，你可怜可怜他们吧……”

吕林慢慢地：“吕亮到底欠了多少钱？”

吕妈吞吞吐吐的：“我们也不知道啊……有时候说几十万，有时候说一百多万，可债主们的意思是几百万……到底多少，谁也不知道，他俩自己都不太清楚……”

连负债到底多少都不知道，却要求自己帮他们接盘——一家子糊涂虫，可见一斑。

纵然是亲子父母，也不见得都会爱你——拖你下水是常事。

吕林转向吕明：“吕亮两个借了这么多钱，到底干了些什么？有拿过回家吗？”

吕明低声道：“他二人一分钱都没拿回来过。两个孩子的奶粉钱也全是小面馆赚的钱支付的……”

一家大小的开支，全部来源于小面馆的营生。

有一次，唐小可两口子春风得意地回老家，吕明见他们穿戴一新，而唐小可更是拿了lv的包包，烫了头发，时髦得白富美似的，谈笑之间，俨然在省城发了大财（后来才知是借了高利贷）。吕明就委婉地给父亲说，要不，让吕亮两口子也每个月交点生活费？至少，得把他们自己孩子的奶粉钱出了吧？

可是，吕父当即大骂他斤斤计较，不把侄子当亲人——因为唐小可会来事，知道巴结公公，每次回来都给公公买了礼物，哄得公公很开心，所以，甘愿一分钱不要，帮着带孙子。而且，这两口每次回家，看到家里有什么好的，用得上的，还顺手牵羊拿走。

唐小可还美其名曰：养孙子本来就是公婆的事情，孙子跟你们姓，继承你们的香火，你们不养谁养？你们看，没有孙子的老人，都得气死，我替你们生了两个，你们还想怎样？

吕父吕母生活的环境，就是这个风气，二人自然也吃这一套。

于是，唐小可两口借着高利贷风流快活，一分钱不花在家里，现在败了，却要家人承担全部责任。

吕父也不是没有想过卖吕明这套房子，可一来吕明拼死反抗，二来真的卖了一大家子就没有落脚之地了——两个宝贝孙子要在县城读幼儿园，回乡下没法。

这房子不能卖，卖了也还不清。

吕明也早就不满，可是，也不敢多话。见大哥问，自然马上就开始抱怨：“这么多债，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花在什么地方了……”

吕父急忙阻止吕明：“不要再说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吕明不敢违逆父亲，只好闭嘴。

吕父干咳一声，拿出了大家长的威严：“吕林，怎么说吕亮也是你亲弟弟，而且还有两个孙子。不看他们两口子的面子，也得替你两个侄子想一想是不是？如果他们真的被砍死了，不敢回家了，这两个孩子就没父母了。所以，你再帮他们一次吧……”

吕妈也急忙：“只要还了债，我们以后真的不再麻烦你了……”

吕父瞪了她一眼，“吕林是我儿子，挣的钱本来就属于家里。吕林，大家都说你发财了，一年几百万，几千万，我想，你替吕亮他们还这笔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吕林一字一句：“我还不起！也不会还！”

吕父勃然大怒：“吕林，你挣那么多钱，难道不该分一些给家里吗？要是以前，儿子挣的钱全是老子的。你自己说，你拿了几个给我们？今天我就告诉你，你必须出这个钱，就当给你老子了！老子找儿子要钱，天经地义，你总不能把挣的钱全给了外面的狐狸精……”

吕林还是平心静气：“吕亮两口子到底欠了多少债都说不清楚，怎么还？今天五十万，明天一百万？后天呢？是不是五百万一千万？房子都卖了一套了，你们也看到了，顶用吗？”

吕明也低声道：“我也认为大哥万万不要还钱。如果全家人都被这个高利贷拖垮了，我们以后就真的完蛋了……不如就让他俩自己完蛋……”

吕父一耳光就扇在他的脸上：“你放屁！你为了巴结你大哥竟敢说这些鬼话。难道你要看着你二哥死吗？就因为你二哥没钱，就不是你哥了？”

吕明捂着脸，后退一步，转身就往自己的卧室跑。

吕父气咻咻地指着他的背影：“别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嚣张，我怎么也是你们的老子。你们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能生下你就能整死你……”

吕林没有接话，也没有再争吵。

真的，一个家庭的败坏，最初，是从父亲身上开始败坏的。

父亲没有原则没有教养没有底线，那么，败家子，不肖子就会接踵而上。直到现在，连父亲都没认识到错误，怎么能指望吕亮两口子“幡然醒悟”，重新做人？

你今天给他们还了债务，明天，他们马上就敢继续欠更多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