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淮就这样看着她沉浸在回忆里神色不停的变化,一直到她回过神来有些羞赧的同他讲:“好似是这样,我不大懂得拒绝别人。”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体贴人的好女孩儿。”祁承淮笑了笑,将握在手里的十只柔软的手指摩挲了片刻,“但是,弯弯,体贴别人不代表要委屈自己,要是为了让别人开心而让自己不舒坦,这不是好事,是不是?”
顾双仪歪了歪头,应了声是,表示对他的赞同。
祁承淮就又笑了笑,“所以你要学会去拒绝别人,对你不想做的事说不,只要你有理由就不算是错的,不需要为没有帮对方而感到愧疚不安。”
“道理都懂的。”顾双仪点了点头,随即又面露难色。
“那现在我带你去吃海鲜大餐好不好?”祁承淮目光微闪,笑着问道。
顾双仪愣了愣,随即便道:“不好,我才刚好就吃海鲜会又不舒服的。”
“那换一个,我们去吃其他的大餐,你来选喜欢的。”祁承淮嘴角勾了起来,看着她又道。
顾双仪又摇了摇头:“也不好,晚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们去……”
她刚想说去吃些清淡的菜,就听见祁承淮打断了她的话道:“这样很好,弯弯,要是你不想吃的东西不想做的事,大可以像这样拒绝掉。”
顾双仪猛地抬头迎上了他的眼睛,有些疑惑的问他:“祁承淮,我二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这个呢?”
“……因为我不想你那么累。”祁承淮看了她半晌,终是伸手将她抱入了怀里,“弯弯……弯弯,活得太累了不好,我怕你损了寿数。”
顾双仪愣了愣,听见头顶有叹气声响起,“你知道么,我今天去看的病人,是个比你还年轻两岁的女孩子,但却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三次tia入院了,她工作很忙,压力很大,偏又朋友多,总有人要找她玩去她家聚餐开派对,她觉得都是朋友不该拒绝,可是这样她根本没有足够的休息,所以才会tia。”
“那些不是真的朋友。”顾双仪嘟囔着道。
祁承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若是因为你拒绝了她就对你有成见,又或是生气需要你妥协才高兴,那这个朋友若是没有了,其实也不是很大的损失。”
“那若是这个朋友是个土豪,能给我好处呢?”顾双仪靠在他心口,听见他均匀有力的心跳,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
祁承淮顺着她的问题耐心说着自己的观点,“要是这样,你就只能当做是应该的了,毕竟你想从人家那里得到什么,你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不管代价是什么。”
顾双仪抿了抿唇,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试试罢,现在我觉得还好,很少遇到需要我这样的人了。”
祁承淮了然的笑笑,职场之中,大多人都深谙相处之道,不涉及利益时不妨多亲近对方,但不会交浅言深,心照不宣的维持着交往的距离和尺度,即便是要好如顾双仪和方蘅这样的同事,互相帮忙是有的,但明知会让对方为难的事还是不会做的。
但他没说的是顾双仪的亲人,通常来讲,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容易拒绝,因为感情的关系,总是不忍对方难过,于是宁愿选择自己退一步,仿佛对方的情绪开关在自己手上似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也许我们拒绝了对方,他只是难过了一阵子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我们却选择了妥协,并且因为妥协之后对方的满意而以为自己的委屈是对的,是可以接受的,下一次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们又会重复这样的过程。
好似一个有魔咒的圈圈,我们兜兜转转的难以解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坚定的坚持自己决定不动摇。
祁承淮想着这些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看到顾家父母对顾双仪提出那样让她为难的问题,但父母亲缘本就是让人难以割舍并且愿意为它受些委屈的,他也不能说不要听话之类的话来让顾双仪误会。
虽然他觉得要不要和谁谁谈恋爱都要问过母亲才能决定这种事实在是不太好,但转念一想,要是以后自己的女儿也这么听话,他恐怕要很高兴。
一时间他就苦笑,果然是道理都懂,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双仪没留意到他在想什么,只低头拉了拉他衬衣的衣领,“我们去吃粥好不好,我知道宁海路有一家潮汕人开的粥店很好吃的,砂锅粥煮的极绵,还有几十个配粥的小菜可以选。”
她说的兴致勃勃,好似口水就要流出来了,祁承淮回过神来忍不住笑,“行行行,都听你的。”
你看,若是在意的人,对方才说了个要求就想都不想的同意了,哪里还会拒绝,不过是这种不拒绝让他也觉得开心就是了。
第四十八章
贴第二次三伏灸的时候顾双仪又见到了祁承淮的母亲, 然而她一开始却并没认出对方来。
顾双仪事后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问题,实在是当时只有一面之缘,又过了这十天,每天都那么多病人,她会不记得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祁母却不同,她一早就兴致勃勃的等着来医院, 助手开车来接她,见她满脸春风的样子还觉得有些诧异。
她是一进门就歪着头看了顾双仪半晌, 第一句话就是问:“小姑娘,你的那支荷花簪呢?”
顾双仪愣了愣, 过了好一阵才从她面上那双与祁承淮相似的眼睛里想起面前这位穿着米色套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半老太太是谁, 一时间竟有些慌乱起来,“……阿、阿姨好。”
她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但抬眼却看见大开的诊室门外病人等候的身影, 一低眼又看见胸前戴着的工卡,猛地又坐住了,她忽的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她是医生,面前的人再是长辈,也该先是她的患者。
她突然站起来且表现出慌乱, 知情的只有她和祁母,对于门外时不时就探头探脑看向里面的其他患者来讲, 却会造成不必要的猜测和慌乱。
思及此,顾双仪稳了稳神,暗自挺了挺腰,面上的笑容也跟着热切了五分。
祁母将她的反应一一收进眼底,在心里暗暗的给她打分,大体还是满意的,知道什么时候什么身份做什么事,至于那一点手忙脚乱,大抵是年纪还小经的事还不够多的缘故。
她便笑着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戴那支荷花的簪子了?”
“今天喜欢戴乌木的。”顾双仪又愣了愣,虽不知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也还是笑着应了,又想起早晨出门时随手拿来用的乌木祥云纹簪子,“阿姨上次贴了之后有没有留印痕?”
祁母刚想说什么,听见她的问题就顿了片刻才应道:“留了的,现在还有,喏,你看。”
她一面说一面将身子扭向了顾双仪,低头让她看自己颈后那个还有些浅褐色的圆形印痕,“不会以后都有的罢,会不会消的?”
顾双仪看了那印痕一眼,晓得她担心一直有疤会丑,于是便笑着安慰道:“不会的,个人体质不一样留疤的时间也各不同,但除非是疤痕体质,否则都是会消褪的。”
祁母这才放了心,也知道她很忙,等贴了新的灸贴之后便要走了,临走前她又提起了簪子,却是道:“我从前有一支桃花的簪子,下次叫承淮带给你,你戴了一定很好看。”
“不用了,阿姨……”顾双仪忙要拒绝,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已经匆忙出了诊室,下一个病人立即又进了来,她便只好咽下未完的话。
来的恰也是熟人,顾双仪一面伸手示意对方坐下,一面笑着问道:“宋先生这几天睡眠有没有好点?”
“好像好一些,嗯……睡着比以前容易了点,但还是容易醒。”宋千里双手平放在两边膝盖上,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西裤的纹理。
才做了几次治疗,实在不敢奢望立即能有很明显的效果,顾双仪和宋千里彼此都心知肚明,但还是要将各种情况问得一清二楚,“……跟以前相比还那么累么?头晕的情况有没有觉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