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乔瑞都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存在,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你自己已经有自保能力,也有同伴共进退,他存在的理由就消失了。”
沈悟非深深蹙起眉,神情颇为复杂。他二十几年来日夜希望摆脱的恶魔,却在他真的需要的时候消失了?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消失了……”邹一刀“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那个第二人格真的挺牛逼的,关键时刻能当个炸弹扔出去呢。”
“当然是好事儿。”乔惊霆笃定地说,“不管他有多厉害,这枚炸弹伤人也可能伤己,他消失了更好,悟非就可以一直保持稳定的、真正的自我,这样不是更让人放心吗?”他们一直担心沈悟非在关键时刻被第二人格侵占身体,给予他们什么毁灭性的打击,最坚实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崩坏的。
邹一刀耸耸肩:“我就这么一说,我也没指望他能帮我们什么,如果他真的消失了,我们以后就不用提放你突然变脸了,怪累的。”
“我也不确定,但是他这么多次都不出现,可能是真的消失了吧。”沈悟非叹道,“以前别说这样的危险了,有人骂我几句都可能把他惹出来。”
“他对你倒是真的好。”舒艾感慨了一句。
乔惊霆怕沈悟非难受,忙道:“没什么好不好的,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的身体罢了。”
舒艾也自觉失言,不好意思地扭过了脸去。
沈悟非目光呆滞地看着地板,半天都没有说话。
“你今天受惊了。”邹一刀拍了拍沈悟非的脑袋,“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沈悟非摇了摇头,尽管神情疲倦而恍惚,但还是勉强直起了腰:“天快亮了,我们是不是得去找兰蔓?”
“对,她让我们去井木犴。”乔惊霆道,“老实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她救了我们,我觉得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她。”
“大家都没想到。”邹一刀嗤笑一声,“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的能力比我想的强多了,你们都看到了吧?方遒炸了她半天,愣是一点事儿都没有,那样密集的攻击,你们觉得自己能扛多久?”
几人纷纷摇头,那样轮番炸下来,如果躲不掉,必死无疑。
“那样的防御力,配合她手下的女将们,完全有可能战胜方遒。”
“不过,她是防御强,攻击始终要靠别人,弱点也是很明显的。”
舒艾颇为羡慕地说:“不知道需要多少积分、装备和符石,才能养成那样的防护结界。”
“兰蔓毫无疑问是游戏里最强的国仕,你现在没必要跟她比。”乔惊霆笑道,“早晚有一天,你会不需要羡慕她。”
舒艾莞尔一笑:“我也会变强的,跟你们一起。”
沈悟非有些凝重地说:“我很在意,兰蔓此举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绝对是无利不起早,冒着跟尖峰公然作对的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们,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在驱使她这么做。”
“对,不可能是因为我们结了盟,她就善心大发,那就不是兰蔓了。”邹一刀抽了口烟,“为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敢得罪尖峰。”
“也许是我们想得太复杂,忘了考虑形势。”乔瑞都分析道,“尖峰吸纳了禅者之心的部分力量,此长彼消,尖峰的实力在游戏中已经称王,还会有更多玩家慕名加入尖峰,这个时候如果其他公会不站出来,任凭它继续壮大,这游戏还怎么往下玩儿。”
“有道理,我甚至觉得,假面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改变主意。”邹一刀道,“假面一直想针对蔓夫人,但是现在尖峰突然扩张了这么多,贝觉明和赵墨浓,不可能再坐得住凳子了。”
“尖峰现在树大招风,倒是真有可能促成几大公会联合讨伐的盛况。”沈悟非沉思道,“我感觉柴火垛已经越码越高,大家都在等待一点火星。”
乔瑞都眯起眼睛:“你不会是想说,他们想让我们做这个火星?”
沈悟非握紧了拳头:“从目前的各种情况来分析,局势有八成的可能在朝这个方向发展。前面是片雷区,大公会和大人物们各有顾忌,谁也不愿意去踩第一脚,可我们已经在雷区中间了,可以理所应当地点爆它,这就是……目前来说,我们对他们的价值。”
“妈的,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乔惊霆对兰蔓的那些感激顿时又被压下去不少,“我们这到底是什么命啊,不是被人当球追就是被人当枪使。”
“你该感到庆幸。”乔瑞都冷笑一声,“像这种寥寥几人还一身债的小公会,有利用价值,就等于有活着的价值。”
乔惊霆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他知道乔瑞都说得没有错,他们该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不然今天谁会来救他们?他们现在会埋在哪一拨黄土里?不,如果都死光了,根本没人给他们收尸。
沈悟非道:“等天亮了,见了兰蔓再说吧,也许情况跟我们想得有出入,但我希望我猜的是对的,因为,尖峰现在确实是大家的头号敌人,能够联合起大公会消灭尖峰,正是我们最开始的目的。”
“没错,兜了一大圈,如果最终还是能按照我们期望的剧本走,管他刀山火海我们都要走下去。”乔惊霆目光坚毅,犀利如鹰隼豺狼。
“对了。”舒艾想起了什么,“那个韩开予……”
邹一刀骂了句娘:“这小子,论逃跑的功夫,他可以称霸整个游戏了。”
沈悟非苦笑道:“不知道经过这次,他还会不会跟我们合作了,我们的符石还没打到呢。”
乔惊霆粗声粗气地说:“他不来,我们就去把他绑来,反正我们债多不压身,多得罪一个人有什么分别。”
邹一刀一竖大拇指:“会长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去你大爷的。”
——
他们休息了几个小时,天亮后,吃喝了一肚子——那吃法就跟这是最后一顿一样,最后,酒足饭饱,出发去井木犴找兰蔓。
自从他们频频搞出大新闻,知名度跟绑了窜天猴一样往上升,但凡走到有人的地方,都免不了被围观,长期下来,竟然也习惯了。
而且,比起被一群老爷们儿不怀好意地注视,被姑娘们注视显然舒心多了,每一次来井木犴,都比任何一个地方让他们舒心。
邹一刀跟明星出街似的,不停地撩拨井木犴的女玩家,整个人春风得意的样子,最后被乔惊霆拖走了。
他们和兰蔓见面的地方,还是前一次的会议室,但让他们意外的时候,这次会议室里只有兰蔓一个人,不但没有宋栀和三胞胎,甚至长期寸步不离的御前护卫林锦都不在。
兰蔓看上去不太精神,却也别有几分慵懒的风情,她淡淡说道:“请坐。”
乔瑞都含笑道:“蔓夫人昨晚休息不好吗?”
兰蔓笑了笑:“是啊,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是……害怕吗?”
“是。”兰蔓苦笑一声,用芊芊素手托住了下巴,眉眼微垂,显得非常柔弱,“我第一次跟列席者正面交锋,我已经很久没有参与战斗了,何况是列席者,我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是要给蔓夫人撑起面子,其实我当时害怕极了。”她轻咬着下唇,“方遒让我害怕,尖峰,让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