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昐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去,对他笑道:“我替你染发吧。”
七月的午后,暖阳正好,四周花簇萦绕,鼻尖是融融的味道,嗅的人心眼都跟着柔软了。
庞晋川脖子上围了白帕,容昐站在他身后,细心的替他染发,她的动作很轻柔,没有让黑色的染料沾染了他的头皮,那一根根白的亮眼的发丝迅速的又被染黑了。
容昐问他:“长滢现在好吗?”
庞晋川颔首:“到了江南了,来信说是喜欢那边的气候。”
容昐又问:“他语气如何?”
“很是明朗。”他笑道。
两人的对话停了一会儿,就在她转身要去拿手帕时,他忽然拉住她,把头深深埋入她腰间。
一瞬间的功夫,容昐薄薄的秋衫就被一股湿意染透。
她摘下手套,反手搂抱住他的头,任由那丑陋的东西沾到她衣襟上。
此刻,他身边仅仅有她,而她一路走过来,也只剩下了他。
“容昐,为夫我老了。”他终于心甘情愿的承认了。
容昐扬起嘴角笑了笑,笑容依然很美,带着看透后的淡然,她低声在他耳边安抚道:“老不老,不在乎年岁,而在于你的心态。”
世间好的东西太多了,人不可以这般贪心,什么都想要。
有得到,就有付出的。
他汲汲功名半生,位极人臣,权倾天下,这可不是三十年前的庞晋川能做到的。
从此,庞晋川恢复到以往的作息,但是替他染发却成了她必要的事情之一。
她若是有时没空,他也不让人来染,只等她忙完了,两人再坐在庭院之中。
长滢十一岁的除夕夜,正好赶上南方的一场暴雨,没有回来。
十二岁时,他长了一岁,回来第一件事是和大哥三哥一起给庞晋川和容昐磕了三个响头,庞晋川望着三个儿子,紧紧的握住妻子的手。
过年后,他待到十五元宵节过后,那一夜他牵着父亲和母亲的手去了街上赏灯。
三人手上都提着如至送来的玻璃宫灯,长滢就牵着父母的手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街道的尽头,他才道:“明日就要离行了,爹娘保重。”
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他长高了不少,庞晋川只是望着老儿子,不住的点头:“好,好,好。”他轻易不夸人,连长汀小时候那般勤奋苦读他也很少点头的,可对于长滢,他连说了三声。
长滢转过头望向容昐:“娘,儿子今晚回去想吃您做的夜宵。”